“軍長,南邊不會有事吧?”
正和其他軍人一樣騎著馬在雪地裏跋涉的李雪鱗聳了聳肩:“少校,這就是這個時代的指揮官必須適應的一件事——一旦你將任務指派下去,除了做好應急的準備,一切隻能寄希望於部下的努力再加上那麼一點點運氣。”
“呃……不,我是說更南邊,夏軍那兒。蘇合人雖然將主力都用來對付我們,會不會像去年冬天那樣向大夏主動出擊?一旦他們頂不住,這仗就打爛了。”
“哦?”李雪鱗沒想到王九郎居然已經開始從全局角度看問題。或許幾年之內,自己又多了個可以托付一方的得力幹將。
“你說的不是沒有可能。”李雪鱗認真想了想,“恩和很保守,但那些將領就難說了……不過現在的遼州也不比以往……”
李雪鱗突然停下自言自語。他想起了一個戰例。
1629年,後金軍隊主力繞開袁崇煥重兵把守的寧遠前線,繞道蒙古,從北京西北方的張家口突入山西,包圍了崇禎皇帝。雖然袁崇煥救得也算及時,但這場漂亮的奔襲真正動搖了崇禎對這個遼東督師的信任。
北京,這個世界叫燕州,占據整個華北的要衝。如果中原軍隊強勢,就能像釘子一樣封死遊牧民族南下的道路。但如果北方蠻胡勢大,那麼位於燕州東北的喜峰口和西北方的張家口,就是抵在背上的兩個槍口。
李雪鱗在和參謀班子商定“山洪”的細節時也想到過這個問題,但考慮到一來夏軍在北方兵力充實,又善於據守,蘇合人千裏奔襲未必能討得好去。二來冬天山口風雪厲害,小股人馬還有可能通過,想要大規模進犯卻是在拿士兵的性命開玩笑。因此在方案中否決了這個可能性。
現在回想起來,這裏麵居然一直隱藏著一個盲點——如果敵人隻派小股騎兵襲擊糧道,可以利用搶下的食物和漢人建築的村莊支持很長時間。夏軍光複遼州隻有半年時間,根本來不及貯藏供十五萬大軍加上民夫、勞力、百姓開銷的糧草柴薪。在這冰封時節補給本已艱難。如果敵人撒出幾隊百人規模的騎兵來騷擾……
蘇合人不是笨蛋。見識了國防軍遊騎兵的驚人戰果,他們沒理由不借鑒一下。何況縱馬劫掠本就是遊牧民族的吃飯營生。
“糟糕!”雖然三九寒冬,李雪鱗隻覺得冷汗不住往下流,“關鍵點!我一直盯著的遼東草原隻是主戰場,戰役關鍵點在燕州!如果燕州到遼州的道路被敵人阻斷了,我們滿盤皆輸!”
“夏軍十五萬人,難道不能派幾萬南下疏通?”
“疏通倒是能疏通,可治標不治本。我還真沒聽說過步兵能在雪原上抓住騎兵的。”李雪鱗苦笑道,“沒法子。九郎,立刻派人通知夏軍,全力確保糧道暢通。不妨嚇他們一嚇,就說我們得到消息,燕山昔隻兀惕已經派出幾隊精騎要襲擾。糧道不保的後果夏軍比我們更清楚。另外也通知一師。如果發生最壞的情況,蘇合將戰略重心轉移到南線,不要猶豫,全師撲上!至少有一個旅能突破敵人,與夏軍共同作戰,遲滯敵人南下。”
他頓了頓,自嘲道:“嗯,我剛才說什麼來著?‘一旦你將任務指派下去’……”
“‘除了做好應急的準備,一切隻能寄希望於部下的努力再加上那麼一點點運氣。’”王九郎笑著替中將軍長把話說完。
活躍了一下氣氛,李雪鱗對著王九郎,也對著身邊的耶律宏和阿史那哲倫正色道:“我們對蘇合占據了戰略主動,蘇合又對夏軍占據了戰略主動——隻是因為氣候原因暫時無法發揮而已。因此這場戰役會不會打成爛仗,反而要看實力最弱的夏軍能不能頂住。這樣的戰役很少有,對我們來說都是第一次,我也在一邊指揮一邊學習。所以我的決定不一定都正確。比如說在最初就對天候的影響過於樂觀,沒有將夏軍糧道可能受到的威脅考慮進去,以為憑他們自己能夠解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