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戰術層麵的東西,還用不著軍長教的那些。我來給你支一招——多挖溝,越密越好,四五條並在一起,讓蘇合人的馬過不來。”
“這誰都能想到。”
“當然。蘇合人也會想到這一招。他們必定會以為弄些木板之類的鋪上就能當渡橋通過了。不過——你要是事先算好溝渠到城牆的距離,然後在兩條溝之間多插些木樁子……”
劉大山心中一動。盤算了一下,笑顏逐開:“多謝齊大人賜教!溝裏如果倒些油,放些幹柴,想必更佳。”。
“沒錯。不過……”
“齊大人有話請講,難道這其中還有什麼死角?”
“死角?說起來倒也沒錯……是這樣,軍長曾說過,在攻打堅城時如果擔心士卒傷亡,可以四下擄掠當地百姓驅趕做前鋒。守軍若是殺了百姓,軍心必散;若是不殺,城就守不住。你別誤會,軍長隻是說有個叫蒙古的蠻族慣用此招,可不是攛掇我們跟著學。但怕就怕蘇合人也想到這個辦法。”
“如果……如果到時情勢所迫,我等又當如何?”
齊楚想了想,道:“如果是在我們軍隊,軍長必定會下令連同被驅趕的百姓一同射殺,再去屠滅幾個蘇合部落出這口惡氣,讓敵人在十倍償還的代價麵前不敢第二次用這招。不過貴軍有貴軍的做法,你看著辦吧。實在不行就拖,拖到後天我們張師長趕到,區區兩千蘇合人一個照麵就能收拾了。”
劉大山被齊楚對於屠殺的滿不在乎嚇了一跳。但仔細一想,這也確實是個解決之道,雖然未必能被人接受。
“齊大人,有機會的話替我向你們軍長引薦一下吧。我還真想看看能讓蘇合人怕得躲著走的是個什麼人物。”
這個來自未來的大人物此刻卻絲毫沒有大戰正進行著的緊張感,正沿著額爾古納河不緊不慢地北上。如果不是有三千全副武裝的護衛,看起來就像一隊閑人在踏青郊遊。
“南邊恐怕已經亂翻天了。”
李雪鱗對胡芝杭的提醒絲毫沒放在心上:“亂沒關係。隻要我們亂而不散,我亂敵更亂。亂吧,我們兵力少,倒是容易亂中取勝。”
“不……是更南邊,大夏。”胡芝杭擔憂地搓著手,“蘇合人的進犯、燕州那邊又有事端,然後是你連戰連捷。加之大軍在外,糧餉供給對百姓負擔不小。我擔心大夏現在已亂成一團。”
“我連戰連捷關他們什麼事了?”李雪鱗裝作不開竅,反問道,“我打我的,消滅了蘇合人,那些大夏的軍政大員還方便把戰功記在自己頭上。我白送功名給他們,多好!”
“你!唉……你是裝糊塗吧?大家確實能貪你的功,多拿些封賞。不說別的,現在遼州和燕州那些高官的富貴就與你有關。不管是斥你為叛逆,還是借你的光邀功,總有一方得利一方落敗。但明眼人都能看出誰是取代蘇合人的霸主!你想,一個蘇合就讓大夏險些半壁江山不保,如果你起了異心又有誰能擋得住?你被朝廷排擠的事總是不會變了,這又有什麼好!”
李雪鱗壞笑著:“原來如此!受教,受教了!胡先生,你真不愧是官場上摸爬滾打了這麼多年,這種暗地使絆子的事可真是熟稔。不過你要確實八麵玲瓏了,也不至於被派到遼州做炮灰罷?這種前線重鎮,向來是既有本事又被猜忌的人呆的地方。我說錯了麼?”
胡芝杭氣得滿臉漲紅。果不其然,自己又被這摸不透的人擺了一道。李雪鱗對於一些大夏官場上的潛規則確實不太熟,但除此之外,這人簡直剔透得成了精,什麼事都瞞不過他。
“唔……你說的其實都有跡可循,而且歸根結底都和我有關。”李雪鱗見胡芝杭一臉不可思議的神情,聳了聳肩,“這叫做控製變量法。說起來一點都不複雜——你設想一下,如果這個世界沒有我們大夏也打贏了天興四年元月那仗,大軍和蘇合對峙至今,那南邊還會有這許多事出來嗎?”
“啊……!”胡芝杭是個聰明人,稍微想深了一點,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氣。
“明白了?所以我就算跟著黃楊也好過和張鬆一起南下。”李雪鱗苦笑道,“既然我是這一切的關鍵點,現在大夏境內想生擒活捉我,或者隻要個人頭的,朝中有,燕州有,遼州也有。要是身邊沒有一個滿編的軍,我還真不敢過長城呢。在本錢還沒攢到家之前,咱們就先遊遊山玩玩水,順便打幾仗吧。”
“幸虧軍長沒有跟著來。”張鬆自打在張家口外百裏地遇到夏軍的接應隊伍,臉色就一直很難看。那幾個衣甲華麗,連身鎧下還穿著錦袍的軍官總是用種交雜著輕蔑與畏懼的複雜眼神看著自己和身後這支大軍。
“他媽的,拽什麼拽!就你們這種草包,老子一個師可以頂你們十萬大軍!”張鬆被蘇合人擄去前是住在關外的漢人,胡漢混居的地方,中原朝廷懶得管,也就沒見識過大夏軍威。此刻他才醒悟到自己打仗不但不計裝備消耗,還一直向軍長要補給,實在是敗家得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