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家口的關樓依長城而建,規模並不算大。前次蘇合人南下時又把城牆和城樓破壞得七七八八,缺口至今還有幾個大張著。蘇合人不善於守城,攻下張家口後也就安排了幾百仆兵意思一下,因此劉大山幾乎沒打像樣的攻堅戰就把這個戰略要衝拿下。
要想攻下關城無非有這麼幾種方法。要麼圍困,餓死守軍。要麼事先潛伏了奸細,從內部開門。要麼強攻,以命換命。前兩種情況出現的可能微乎其微,劉大山便把精力都放在應付敵人爬城頭上。這兒的防禦設施都是向北構建,要在短時間內改變方向實在不容易,尤其是在缺少守城工具的情況下。原來這兒安放的八架床弩都被破壞,修複後連同隨軍帶來的有四具可用,但弩箭隻有兩百多支,基本指望不上。想來想去,除了按齊楚說的將溝挖得密密麻麻,也就多儲備些巨木火油之類。要說守城,那是夏軍的拿手好戲。兩千夏軍據守的一段關樓,至少可抵擋遊牧民萬人大軍四五天的圍攻。
“所以我們別硬拚,把敵人拖在城牆下就是勝利!”齊楚搖著劉大山的肩膀,在他耳邊大聲叫道,“敵人比我們更急,驅趕百姓最多隻能打頭一仗。隻要一開始頂住了,接下來就是硬碰硬的較量——半天,隻要拖上半天我們就贏定了!”
“你說的輕巧!”劉大山耳邊滿是山西百姓的哭喊。在遊牧民騎兵的威逼之下居然有一萬多百姓給他們打前鋒。百姓中各色人等都有,甚至還有挺著大肚子的孕婦。現在從五百多步開外的第一條壕溝開始,中原的農民們不得不用自家的門板鋪成供騎兵通過的旱橋,去進攻他們同胞據守的城樓。
那些百姓顯然也是跋涉了一番,有的人脫力倒下,立刻被蘇合人的皮鞭抽得鮮血淋漓,最後被耍夠了鞭術的敵人補上一刀。守關的夏軍士兵們看著屠夫在哈哈大笑,個個臉色鐵青,緊緊攥著手中的武器。
“照這樣下去,他們會驅趕百姓來爬城牆、撞城門,我們怎麼辦!我這兩千人有一半是就地招募的鄉勇,難道讓他們去射死自己的父老!狗日的……”
齊楚冷冷地打斷他:“難道你任由他們奪下關城,這些百姓就有活路了?別忘了,蘇合人所到之處從不留活口。到時候不但百姓照樣要死傷,你的士兵也難逃一劫,而我軍要再次奪回張家口勢必付出代價。劉大山,現在情況不容許你選擇其他的方法。”
“你!喪盡天良!”
“喪盡天良的是下麵那些畜牲!”齊楚指著已經鋪到最後一條壕溝,離城牆隻有百步的旱橋吼道,“好,這兒是你在指揮,我就退一步——現在是最後的機會,立刻讓弓箭手將溝裏的油和幹柴點上,燒塌門板!趁著蘇合人的主力還縮在後麵將他們與百姓隔開!但我要提醒你,開城門時極有可能被敵人奪關!到時候你護不了百姓也保不住關城!”
劉大山瞪了他一會兒,轉身在關牆上跑起來,拍打著早就點上了火箭的射手們:“你和你,最近的那道溝!你們兩個,用床子弩射最遠的那道!你,對,從你開始,都沿著第二條溝射起,一條一條點上火!”
“可是……可是那上麵還有百姓……”
“哪來那麼多廢話!快點火,否則大家都完蛋!”劉大山想起了什麼,對麾下一個虎賁校尉低聲道,“你,將城頭上的本地軍士都換下去,輕易別讓他們接近城門。”
那些當地招來的士兵們早已無心作戰。幾輪火箭射下,十多道壕溝裏騰起滾滾火焰,將門板鋪成的旱橋燒塌了,但正通過的蘇合人卻因為是騎兵,距離也短,幾乎沒受什麼損傷。可是火中的數百平民卻來不及跑出來,慘叫聲傳到關城,兩千夏軍聽得清清楚楚。
劉大山不顧流箭,幾步衝到女牆前,卻看到了令他怒不可遏的一幕。
或許是沒想到夏軍會如此決絕,蘇合人一見押來的百姓已經無用,竟在壕溝的後方開始了大屠殺。被當作前鋒驅趕,卻因為火牆隔開在城門前的平民隻有三千多人。夏軍打開城門掩殺一陣,總算將他們救了回來。但在火牆的另一端,五六千衣衫襤褸的男女老幼被推到陣前,由幾百個壯漢揮刀將腦袋砍下。為了挑釁關樓中的守軍,那一個個死不瞑目的人頭被挑在長矛上,揮舞一陣後直接扔在燒得正旺的壕溝裏,引得蘇合人一陣狂笑。
劉大山紅著眼睛就要點兵出擊,被齊楚死死拉住。
“別攔我!不殺他們,老子誓不為人!”
“他們自有人殺,用不著你動手。”齊楚的語氣有幾分像某種特定場合的李雪鱗,冰冷刺骨,瞄向蘇合人的眼神也像是在看著一具具屍體。
“滾你奶奶的!這是我大夏的土地,死的是我大夏的百姓。老子吃著這份餉,就不能看著狗雜種踐踏我們土地,殺害我們百姓!讓開!否則我連你也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