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某些樂觀的人(1 / 2)

戰爭對於通拉嘎這種從小就全民皆兵的蘇合人來說已是家常便飯。對於在屬地和民眾中完成了軍事化改造的李雪鱗來說,除了看到轉折點出現的興奮之外,也已經熟悉到有些淡漠了。對於守衛在北方前線的大夏官兵們來說,他們也在時常發生的戰鬥中習慣了三命換一命的規律,大多數士兵都活得很麻木。

但對於中原的百姓來說,百年的太平讓戰爭遠離了日常生活。雖然先皇在世時常常出征,天興三年冬天的蘇合入侵也幾乎演變成舉國之戰,但終究對大夏腹心地帶的影響很小。京城裏百業照常。酒樓青樓一樣熱鬧,去佛寺道觀為征人祈福的也不見得比平時更多。

可是這天興五年的初夏卻明顯不同。從仲春時節起,先是駐守江南的軍隊被大批抽調北上。然後一道征兵令,黃河以北的農村壯勞力幾乎被擼掉四分之一,除了穿號衣吃餉,更多的是成為自備口糧的隨軍民夫。

再往後,又是征兵令。可這回征進軍隊的人卻沒有北上,而是統統駐紮在京城附近,每日裏聽著官長灌輸忠君報國,鏟除奸臣的主旋律思想。真正的單兵素質訓練倒沒怎麼做。

李毅將馬車小窗上的簾子用折扇稍稍挑起一條縫,恰好看到兩支軍隊交錯而過的情形。向東的那支是去增援北線。向西的那支則是拱衛京城。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燕州連續兩次的異變瞞不過城中二十多萬百姓,走親戚串門時,流言就跟著長了腳,由北向南傳遍了大半個中國。雖然官道上的兩支軍隊穿著一模一樣的號衣,臉上卻沒有表情,對於和自己不是一個方向的同袍一絲笑容也不給。

這也情有可原。誰知道過一陣子大家會不會在戰場上殺個你死我活,沒必要搞得太熟絡。

“亂世將至啊!”李毅搖搖頭,放下簾子。對坐在對麵的董仆射道:

“北麵那人似乎想將遼東一戰而定——世上哪有這麼美的事,蘇合人已經聚起了一十萬大軍等著他。”

董尚華微閉著眼睛,撫著銀色長須,悠然道:“但那人也未必會輸。以弱勝強之戰他可沒少打。”

“五萬對十一萬也能贏?對手可是拚了命的蘇合人!”李毅嗤笑了一聲,“那人之前所謂的‘勝仗’,要麼僥幸,要麼使齷齪手段,勝之不武。這次的對手可不是憑小聰明便能勝過的弱旅。不過蘇合人即使贏了,十年內也是元氣大傷,無力犯我大夏。這倒是連一舉都省了便能兩得。”

“多虧聖上洪福。”董仆射習慣性地應和了一句毫無意義的廢話,顯得有些心不在焉。

他雖然隱隱成為李毅集團的第二號靠山,以及朝中最大的實力派盟友,本身對李毅卻不怎麼刊號。如果說這個在王府長大的公子哥在涉足官場前還因為交際而頗有盛名,那麼這短短的一年多時間裏,他已經把自己的名聲和信用透支到了極限。現在朝中真正想跟他一條道走到黑的已經寥寥無幾,且多是年輕位卑的新人,有著不搏不精彩的投機心理。中書省坐一張桌子上的這些老人們早已和晉王暗通款曲,為自己鋪後路了。

當然,皇帝這個因素沒人能忽視,這也是李毅居然能無風無浪一路走到今天的最主要原因。李毅控製了小皇帝,也就掌握了這些重聲名勝於性命的大佬們的命門。有些事,成功了之後才能說是“清君側”,如果不成功,那就是滿門抄斬再瓜蔓一番的慘劇。

馬車輪子粼粼滾過官道,一陣顛簸中誰也沒說話,想著各自的心事。

李毅不可能沒注意聽到董尚華態度的微妙變化。雖然他已經打定主意要學一學魏武焚信的氣度,可這東西畢竟不是跟著權勢走的附屬品。除了董尚華,還有其他人同樣在遮掩著什麼。恭順度幾個百分點的變化讓李毅很不舒服。

他有些想不通。晉王,自己的英雄老爹,自然是朝中一尊大佛。雖然難扳倒,卻也不是絕無可能,特別是現在還有了皇帝這根撬杆。就從年齡上說,晉王已經四十六歲,在這個時代算是老年人了,再過十幾二十年就該主動去向陰司報到。而李毅正當壯年,還有四五十年可以經營自己的勢力,何況現在他執掌的權柄已經說不上小。如果將政治看成投資,潛力股第一號非他莫屬,而那個礙眼的老爹差不多該踢到ST堆裏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