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王爺,要不這就進城……”
“不,不去了。孤王可不想背上個不顧百姓死活的惡名。”晉王搖搖頭,抽了坐騎一鞭,將蘇刺史扔在了那兒。
“這……這……”
李雪鱗忽然有了個念頭。他笑眯眯地下馬走到蘇刺史身邊,穿紅袍的五品官見是來的是個窄衣束袖的胡人,立刻換上了另一副嘴臉。若不是看在他跟著晉王同行的份上,隻怕連下麵這些話都不會說出口:
“尊駕有何指教?……你大概聽不懂中華上國的言語吧。”
“哦,這倒不至於。我隻是有點好奇——這位大人,你那麼多綾羅是用私房錢買的呢?還是從公帑裏報賬?看這量足有兩匹吧?能折合二十兩多銀子,夠讓十戶人家溫飽一年了。你這麼做就不怕老百姓怨恨?”
蘇刺史袖子一拂,很高難度地從鼻腔裏餘音嫋嫋一聲冷哼:“這與尊駕有何相幹?我大夏便是這種規矩。百姓隻需按時繳稅,至於交上來怎麼用,難道還要向他們請示不成?笑話!別說在這上頭隻是鋪了兩匹綾羅,就算鋪了二十匹又能怎的!”
李雪鱗很耐心地說明道:“如果真是官府有錢沒處花,何不退一點給百姓?他們繳稅是為了官府能有開支。既然用不了就不該多收。你看,這麼做老百姓還能記著你的好,也不用自己破費。”
蘇刺史再次顯示了高超的鼻音技巧:“你這胡人好不囉嗦。百姓記著我的好有什麼用,能讓我升官麼?能變成我的政績麼?不用盡辦法討好上頭,任你才高八鬥也別想有機會挪窩。明明是個宰輔的料,就等著在一州一府裏窩死吧。嗯,你打算在這兒賴多久?本官還有公務要處理。若無甚要緊事,我們就此別過。慢走。”
年輕的上將似乎很喜歡這種單方麵試探的遊戲。不顧刺史瞪眼,拉住他袍袖道:“好,好,我這就走。不過還沒請教大人名諱。蘇大人如何稱呼?”
“你這胡人還算懂點禮節。本官單名一個‘秉’,表字‘惟庸’,號鏡月齋主人。若尊駕精通詩賦音律,本官倒可折節一交,引薦些名士與你。嘿,不過看這樣子嘛……”
蘇刺史話還沒說完,李雪鱗已經轉身上馬,笑道:“酥餅?嗯,不錯,挺好記的。蘇秉,你的名字我記下了。後會有期。”
黑色西域馬“踏風”被主人輕輕在後臀拍了一鞭,撒開四蹄奔了起來。刨起的積雪灑了刺史一身。
“你……!唉!蠻胡!真是蠻胡!”定州的父母官氣得渾身發抖,卻也不敢將他攔下理論。見齊楚像是個跟班的,便不客氣地指著他道:
“咄,那個胡人,本官問你話。剛才那人和你一般裝束,是何處夷酋,來大夏作甚?”
一出活劇就在麵前上演,齊楚早樂壞了。憋著笑道:“夷酋?這麼一說倒也沒錯。聽好了,剛才和你說話的是漠北諸族的天可汗,帝國國防軍上將司令官,大夏薊縣伯,驍騎將軍李雪鱗。哎,你怎麼了?”
“薊……薊縣伯……”刺史牙齒打著架,“你,不,閣下,不不,這位大人,您說的可是……可是將要去京城受封渤海郡王的那位薊縣伯?”
“你的消息真靈通。”齊楚不再多說,揚鞭策馬,緊隨李雪鱗而去。
定州刺史蘇秉早就嚇得跌坐在雪地裏。渤海郡王可不比大夏那些要麼待在京城,要麼有封邑但不能擅離一步的王爺們。這定州好巧不巧,正是他封國的南端。或許薊縣伯的名頭還不是那麼響亮,但提起惡鬼將軍,整個北方誰不知道他隻用了兩年時間就將蘇合人在遼東殺絕種!。自己剛才說了什麼來著?蠻胡!要死啊,怎麼就這麼不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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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雪鱗和晉王並轡而行。回頭看看那兩間在雪地裏尤為顯眼的綾羅屋,道:“王爺,這定州刺史的馬屁功倒也罷了,官場中難以免俗。但此去東南兩百裏的滄州剛被大批賊匪圍攻。他不抓緊安撫百姓反倒將民脂民膏如此揮霍,你怎麼不追究?”
“陽朔啊,追究,現在是追究的時候嗎?有人能守在定州就不錯了。撤了他,來的人未必更好。這個蘇秉確實好大喜功,但也算能幹。你剛才看出什麼來沒有?”
“他被我糾纏時那些官員都沒有幸災樂禍,顯然蘇秉頗得下屬人心,和城中武將關係也不錯。”
“這就是了!”晉王歎道,“定州是冀中重鎮,最近已經有好幾撥賊匪來探過路,似是想在定州附近劫我大軍糧草。蘇刺史察覺得快,趕緊向我報信。這也算是件功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