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滄州到中京洛陽這一路上不斷發生著大同小異的有趣景象——李雪鱗他們輕騎快馬,每天十幾個小時趕路。蒙古馬素以耐力好著稱,隻要隔幾個小時停下稍作休息,居然就這麼堅持了有五天。而那些發現了他們的眼線則騎沒那麼好的命,緊趕慢趕也隻能跟在這一百多騎兵的後頭。沒辦法,誰讓人家財大氣粗,三四匹馬輪換著騎。空載的蒙古馬就算跑上一天也沒什麼大礙。
於是報信的反倒跑在被發現的目標後頭。越是靠近京城,後麵拖著的“尾巴”便越臃腫,最後竟像是一隊大夏禁軍在驅趕黑衣國防軍,不明就裏的農人們都以為燕州失守,讓胡騎進了中原,紛紛拖家帶口準備逃兵災。李雪鱗他們一路上隻吃自帶的幹糧,根本不想擾民,結果卻製造了長達千裏的無人地帶。
這個時代的北方水網密集,有許多原生湖泊,給他們的千裏急進造成了些麻煩。每次租船渡河,想讓全部的人都上對岸至少得裝船運十幾次,耽誤了不少時間。如果隻是這樣倒也還好。反正李雪鱗等擺渡完了都會和晉王一起掏錢將船買下,鑿沉在水底。那些苦命的信差一時半會兒找不到渡船,耽誤的時間隻有更長。
在黃河邊上,李雪鱗第一次深切體會到了為什麼大江大河在古代是天塹。其實就算在他原本所處的那個世界,這些天然分界線同樣是重裝部隊的大敵。就算能搭臨時浮橋,等渡河完畢時敵人要麼跑沒影,要麼早已校準了重炮等著,隨時都能覆蓋。
如果河對麵的守軍提前知道了消息,李雪鱗還真不知道能不能平安渡河。說不定半途就被巨弩射得全軍覆沒。他們坐的是羊皮筏子,這種就算在半坡文化出土也沒人覺得奇怪的簡陋交通工具根本沒法載馬。不得已,李雪鱗隻能想個變通的法子:在馬身兩側都綁上一個充氣的羊皮囊,在渡船上牽著馬,過這寬度有一公裏以上的黃河天險。有的馬會遊泳倒也罷了,一些像是有恐水症的牲畜竟然在水中嚇得不聽使喚,明明沉不下去,卻死命掙紮,還將一個羊皮筏子拉翻了,險些鬧出人命來。
李雪鱗頭一次坐皮筏,覺得比之前玩過的任何所謂“漂流”精彩刺激多了。這時的黃河還挺清澈,至少比他記憶中的長江更幹淨。不過自打過了滄州就少有結冰的河流,連印象中下遊年年斷水的黃河也不例外。
他對於弄不明白的事情向來不恥下問。拍拍船夫,道:“這位兄弟,現在已近年底,黃河難道不會封凍?”
“凍個啥呀。這麼多活水哪能那麼容易就凍得。聽說上遊倒是結冰挺厲害的。但在我們這兒,冬天隻是河麵窄些,我老孫活了這四十多年也隻見過五六次黃河結冰的日子。”
“現在這時候水流算是挺緩的吧?”
“可不!到了夏天,上遊一發山洪,這邊連皮筏子都過不去。別說我們這些小破玩意兒,就是水師的大樓船,避得不及時也得遭殃。不瞞您說,我就見過一條樓船被洪水推去撞了礁石,當場就攔腰斷了,裏頭的人落到激流漩渦裏,也沒幾個能活下來。嘖嘖,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