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東區是富商雲集之地。但做生意免不了有風險,那些精致的宅院來去易手並不罕見。大夏對於外來事物頗為寬容,因此這兒也住了不少胡商。
比如麥哈姆一家。大半年前風塵仆仆地趕著駝隊來到京城,把西域的毛皮、名駒、美玉、葡萄酒出手之後,就用現錢置辦了一處宅子。據這個大胡子自己說,在波斯乃至更西方的國度已經做了二十多年生意,無奈那邊時局不安定,便下定決心來大夏紮根了。
與這番話相印證的是,此後確實來了好幾支麥哈姆名下的駝隊,滿載各種西域特產而來,還因此讓京城的這類商品價格跌了一陣,有過小小的名氣。麥哈姆為人和善,又喜歡交際,但放在眾多胡商之眾也並不紮眼。時間一長,人們對於這號人物便沒有當初那麼感興趣了。
換句話說,麥哈姆算是被這個京城接受了。
為了貨物輸通便利,麥哈姆喜歡和守衛城門的小官們打理關係。照他的說法,平時好吃好喝招待也用不了幾個錢。總好過檢查時被那些軍士大手大腳翻檢,將珍貴的琉璃器具磕壞了。那可就是成百上千兩銀子的損失。
“老爺,您又要出門?”管家見麥哈姆這次居然聲勢浩大地帶了一車酒出門,忍不住多問一句。
“東門那邊最近走得少。前幾天正好從裕興酒莊的劉掌櫃那兒進了批好酒,帶去給官爺們嚐嚐。”麥哈姆神色如常地披上袍子,拉一拉,遮住肥鼓鼓的肚子,“仔細看好門。過午我就回來。”
管家看著麥哈姆一搖一擺地走遠了,這才關上院門,開始指揮下人們裏裏外外開始一天的清掃。麥哈姆是個好東家。給錢從不拖欠,也不會為難下人。他幾乎每天晚上才回宅子,一早就出門巡視店鋪和拓展關係,仆役們過得很舒心。一舒心,也就懶惰了。但麥哈姆對此仍無動於衷,任由下人們懶洋洋地在宅子裏空耗時間。
雖說麥哈姆出發得也不算晚,但今天是驚蟄,此時天也剛放亮。街道上還沒什麼人。裝滿了美酒的車子往東門方向走了一陣,便拐進了另一處宅院。
車夫驚訝地發現這兒居然聚起了一支小小的車隊。清一色的貨車,塗著麥哈姆店鋪的記號,似乎是滿載了貨物。蒙布高高鼓起,綁得很嚴實。
“還差多少人?”
一個等在那兒,夥計模樣的人答道:“一號沒來。其餘都在。”
“我們隻有一次機會。”
夥計冷冰冰地給了麥哈姆一個釘子:“做好你自己的事,上尉。”
車夫正詫異天底下居然有這麼膽大的夥計,那人早已注意到他,眼睛盯著這邊問道:“你的下線?上尉。”
“不是。”
車夫見夥計朝這邊走來,本能地感到不妙。剛轉身想逃,頸側被準確地重擊了一下,頓時腦中一黑,癱倒在地上。
“上尉,你太不謹慎了。”
“他可以是個很好的掩護。就算被盤問也不會回答不知道的東西。”
“但他的異動卻會引起懷疑。我們應當避免最壞的情況出現。”
麥哈姆沉默了一會兒,換了個話題:“我們該出發了。一號怎麼辦?”
“他會來的。”
“可是……”
“我再說一次:做好你自己的事,上尉。”
麥哈姆不再言語,轉身去查看貨車,對有些不妥帖的綁紮再緊一緊。
“對了,這裏麵沒嬰孩吧?他們萬一有什麼響動……”
“上尉,我知道你很緊張,但你這麼做隻會讓別人跟著不知所措。對此你可以放心,我們做過妥善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