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秋中的洛陽皇城,隻有幾隊稀稀拉拉的衛隊在來往巡邏,諾大的皇城橫廣場,回旋著衛兵經過留下的腳步回響。顯得如此的冷清。
烏黑的宮殿之中,年輕的男子獨坐其中,英俊的臉龐上帶著愁容,雄武身軀獨自置身在這空蕩的殿中,也顯得如此的纖弱。雖然坐擁天下第一堅城,但他內心此時卻充滿挫折和失敗感。虎牢劉鄩投降,偃師霍彥威投降;墉城,千金堡相繼失陷;洛陽西麵的慈澗被唐將宋威牢牢守住,多日進攻無果;就連趙匡凝的襄軍,也以伊闕壽安為基地依托,在龍門山中與梁軍周旋,山中多設陷坑、障礙,更讓梁軍寸步難盡,傷亡無數。
洛陽周圍城鎮已經被唐軍占據,洛陽已經變成一座孤城,也不知能堅守多少時日。自己那不爭氣的弟弟們,朱友孜算是跟在自己身邊,四處征戰,卻空有孔武之力,麵對唐軍,一路從滎陽跑回洛陽,丟城失地,狼狽不堪;留守汴梁的朱友貞朱友文兩人,卻是隻識醉生夢死,夜夜笙簫,若是要他們上戰場,估計見到血就立即暈倒。年輕人仰天長歎,這又能怪誰。當初父王命喪長安,部將擁立自己為王,還曾誇下狂言,半月破潼關,三月入長安。可如今,潼關未破,長安卻是離自己越來越遠,就連中原原屬自己治下之地,也大半被唐軍占領,而自己更是被困洛陽。
難道父王留下的基業真的毀在我朱友裕的手中嗎?
寢宮門外一把陰柔之聲響起:“千歲,謝軍師求見。”
謝瞳在梁軍中一開始便被任命為軍師,所以朱梁之中,人人稱其為謝軍師。
朱友裕聲音略帶沙啞,道:“掌燈,請謝軍師進來。”
吱呀一聲,宮門被緩緩推開,內侍領頭進入,點上燭火,然後躬身退出。
燭芯搖擺,光點忽暗忽明。
謝瞳入內,施禮道:“謝瞳拜見梁王千歲。”
朱友裕苦笑,如今還有什麼千歲,能多活幾歲便已滿足了。
坐直身軀,振作一下精神,道:“軍師免禮,請坐。”
謝瞳謝過,往旁正襟坐下。
朱友裕望著門外漆黑的夜空,問道:“形勢如何?”
謝瞳低歎一聲,答道:“偃師虎牢一線徹底潰敗,康王一路潰敗,卻一路劫掠,人心厭棄。南北兩邊唐軍深駐山中,神出鬼沒,令我軍擊無可擊,卻往往在我軍將士疲憊之時,給予一擊,令我軍傷亡慘重。這比慈澗唐軍堅壁清野,更讓人頭疼。”
“難道連軍師也無計可施了麼?”朱友裕茫然扭頭問道。
“如今之策,若能在唐軍完成攻城部署之前,突圍而出。”謝瞳頓了頓,接著道,“隻要千歲能返回汴梁,重聚豪傑,定可東山再起。”
“棄守洛陽?”朱友裕錯愕地看著謝瞳,搖頭道,“若是孤王放棄洛陽,定會對我軍士氣造成極大打擊。況且孤王也不能放棄我梁軍上下,己身逃離。”
謝瞳正色道:“現今城中儲糧隻夠一月餘,而外糧道已被唐軍截斷,若是待到糧盡,唐軍亦完成攻城準備,那時將無路可逃,請千歲三思。”
“若是我命如此,死亦不能墜了父王威名。”朱友裕望著夜空,喃喃自語。
李軒與王氏兄弟在偃師會合之後,便將唐軍主力交予劉鄩,自己則領管威的玄幽軍團、郭宣的飛羽軍,和王氏兄弟的唐軍一道北上,不足五萬人的隊伍,閃擊墉城,駐軍白馬寺。
唐軍如今四路大軍,趙匡凝的襄軍戰力最弱,依仗壽安伊闕兩座大城,堅守不讓;西路宋威軍實力最強,攻防皆強,進退得法;東路劉鄩王彥章部最不穩,因過半是投降的梁軍整編而來,李軒委任劉鄩為正,王彥章為副,便是希望能安撫軍心;駐紮北邙山的唐軍兵力最少,卻是李軒親領,且最為精銳,王氏兄弟的禁軍不說,就玄幽軍團,以狠出名,戰場之上絕不留俘虜,一旦他們發起進攻,刀下之有死人。
四路大軍更有特點,因此安排的任務各有不同。攻城便由輜重齊全的東西兩路負責,南路趙匡凝則負責擾敵、惑敵,堅守壽安伊闕,以及防止敵軍從南突圍逃逸。而李軒所領,作為整個戰場的唐軍指揮中樞,以騎兵為主,適時出擊,以達到奇兵的效果。
戰墉城,唐軍經白馬寺逼近洛陽,白馬寺離洛陽城東北約十餘裏,被尊為華夏佛教之“釋源”和“祖庭”。為免軍隊經過侵擾寺中僧人清修,李軒下令騎兵一律下馬,全軍靜默,直至離白馬寺五裏之外方才興土木,安營紮寨,洛陽已是遙遙可望。
大軍安頓完畢,李軒帶上敬翔管威等人,悄然回到白馬寺。
白馬寺北依邙山,南望洛水。殿閣崢嶸,寶塔高聳,鍾聲常鳴,呈現出佛門靜土特有的清幽、肅穆和神聖氣象。建築規模極為雄偉,坐北朝南,山門為並排三座拱門,代表三解脫門,佛教稱之為涅之門。門洞券麵上刻有工匠姓名,皆為東漢遺物。山門之內,坐落在一條筆直的中軸線上的,便是五大重殿,兩旁偏殿則互相對稱。五大殿依次為天王殿、大佛殿、大雄殿、接引殿和毗盧殿。整個建築顯得如此宏偉肅穆,布局嚴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