節二十 噩夢(2 / 2)

你對我父親說:還沒來得急吃晚飯吧,湊合吃點吧,不要把自己先給拖垮了。

父親是個本分老實的莊稼漢,他沒有多說什麼,隻是對李老師說了句:李老師,您費心了。

就像滴滴清澈的甘泉滴入久旱而幹裂開來的田地裏,我那滿腔的怒火,一下子就消失的無影無蹤。我的鼻子發酸,我放聲大哭了起來,我不知道自己是因為受到感動還是什麼,隻是毫無顧忌放開喉嚨,我多麼希望有人能聽的到我的聲音。

可是,不論我搞出多麼大的動靜來,都沒有人注意到我的存在,我完全成了另外一個世界的人,一個孤獨的人。

我死了麼?

可是我分明將這正在發生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我活著麼?

可是為什麼每個人都當我不存在一樣。

我的心狠狠地痛了一下,毫無征兆地,我感覺自己的心被狠狠地用刀劃過之後,又重新縫合了起來,接著手術室的綠燈就亮起來了。

門開了。

醫生從裏麵走了出來,麵無表情。

父親和李老師急忙迎了上去。

“怎麼樣,醫生,我兒子……”父親說話的聲音發顫,有些走調。

“病人有幾處骨折、幾處嚴重肌肉損傷和重度腦震蕩,還需要住院觀察幾天,可能明天早上才能醒來,你現在去交三千塊錢壓金,準備住院。”說完醫生沒再理會,徑自走了。

“住院?”父親顯然沒有想到會這麼嚴重,“李老師,不是隻傷了幾根肋骨麼?”

“老羅,別慌,先安頓好羅本。”

“可是我來得急,也沒帶多少錢呀,這可怎麼辦?”

“別急,別急,我去。”李老師安慰地對羅解放說。

接下來我就一直跟在他們身邊,看著他們跑前跑後,到後來他們終於將那個叫羅本的小子安頓好了,護士給那個躺在床上不起來的小子掛上調瓶,做好牽引,也離開了。

父親和李老師忙完羅本那小子,終於有時間坐下來歇會,他們聊起了羅本,怎麼說呢,算是李老師的一次家訪呢,還是父親的一次學校探視,好像這兩者都沾不上邊。

他們說了好長時間的話,李老師說了這件事情的來龍去脈,最後,應當是父親突然想起來李老師明天還要上課的事情,硬是勸著李老師回了家。

羅誠也被父親打發走了。

這小子,滿臉苦大仇深的樣子,眼珠子通紅,我不知道他是因為熬到太晚的原故還是其他什麼,羅誠臨走時氣鼓鼓地。

父親明顯是老了。

他搬過一張椅子,靜靜地坐在了羅本的病床前,默默看著那個昏睡中的羅本,經過這麼長時間的折騰,他想必是累壞了,不一會的功夫,就斜靠在椅子上睡著了。

可是我竟然一點疲憊的感覺都沒有,我已經不再努力的往那個躺在哪裏的羅本身上貼靠。我的努力,換來的隻是徒勞地一次又一次穿過他的身體,然後重新輕飄飄地浮在半空之中,很明顯,那副軀殼現在已經不再屬於我。

可我不願離去,也不知應該飄向哪裏。

可是,我是變成個鬼魂了嗎?

沒人能夠知道。

所以,我隻有靜靜地飄在那具曾經屬於我的軀殼上方,守護在那裏!

或許,等天亮的時候就會有結果吧。

或許,這隻是一個不能醒來的奇怪的夢。

隻是,天雖然亮了,我沒能在清晨的第一縷曙光中煙消雲散,卻仍然像隻幽靈般輕飄飄地遊蕩在天空之中,黑夜的終結沒能帶走我的噩夢,我卻像是深深地跌入了另一個更為奇特的噩夢之中。

我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