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婆子你望我我望你,“我們去了馬家,馬家的宅子早已空無一人,於家倒說馬姑娘去過,可馬姑娘隻和他們說,於山水戰死沙場,然後留下了五十兩銀子,便走了。如今於家正亂著,根本沒有心思打聽馬姑娘的下落。”比小姐賞的還多了十兩銀子。
綠蘿便指了為首的婆子,“你和我去見小姐。”然後帶著她進了屋子,將方才說過的話又說了一遍。
沈宛想了想,問道:“她到於家的時候,是什麼時辰?”
“於家人正忙著治喪,聽說我是沈家的下人,才抽出空來見我。”那婆子回想了一下,猶猶豫豫的答道:“好像隻說是昨天去過。”
沈宛眉頭微蹙,轉頭吩咐絳紫:“明天你去看看。”
那婆子臊得滿臉通紅,自告奮勇道:“馬家和於家我都去過,也熟著,不如我陪姑娘一道去?”
絳紫就看了沈宛一眼。
沈宛微微頷首,若有所指:“不僅是馬家和於家,還有馬鏢頭的墳頭,從前於山水常去的地方,都要找一找。”一個單身女子,在哪裏都會很醒目的。好在她有武藝傍身,一時間倒也不擔心她的安危。
第二天天還未亮,絳紫出門了。
沈宛就伏在書桌上給江清頤寫信,提出想見見她。送信的婆子輕車熟路的將信送到了周家。
江清頤看了信,抿著嘴直笑,轉身就吩咐自己帶來的乳娘:“你去和大表哥說一聲,沈家妹妹要來府上作客了。”忽然想到周夫人的告誡,笑意散去,急忙叫住了乳娘,“誒,還是別去了,若是想知道,自然會知道的。”乳娘急急忙忙回身,嗔道:“小姐您在盤算什麼呢?沈家小姐可是大家閨秀,若是名節有損,這可是一輩子的事情。”
江清頤不好意思的垂下了頭,“我這不是知道錯了嗎?”
沈宛倒沒有想這些,她也知道,這個時代對女子有多麼嚴苛,若是可能,她和周家那二位公子,最好都不要見麵。可正是因為這種環境,讓她想要做什麼事情,都縛手縛腳,隻能通過男子去實現。自然了,即便女子有出仕的機會,以她的能力和性格,也混不出什麼名堂來。
沈宛在賭,賭周景年的野心,賭皇後的決絕,賭太子的魄力。
天時地利人和,如今天時地利都在,隻等人和。
這是一場事關性命的賭局,可那個結局太過誘人,沈宛無論如何也不想放棄。
她想替沈夫人報仇,也不想讓葉老將軍的事情再次重演,這是這個時代下,每個人的責任。
這樣想著,沈宛心間驀地生出了萬丈豪情。
“小姐,絳紫回來了!”耳畔驀地傳來綠蘿驚喜的聲音。
沈宛如大夢初醒般,恢複了常色,還未來得及說話,便見絳紫一把撩開了簾子,風一樣似的闖了進來,“小姐,馬連珠死了!”
“什麼?”沈宛忽的站起來,膝蓋撞到了炕桌,一痛之下,跌坐在榻上,急急問道:“怎麼回事?”
絳紫臉色沉沉,“我先去馬鏢頭的墳上看了看,有新燒的紙錢,想來馬連珠已經去過了。又去了於家,於家老人說,於山水平日裏最喜歡在城西的林子裏習武,我便去了那個林子,誰知道去的時候,那邊已經圍了不少人。我不好往人堆裏湊,便讓孫婆子進去看了下,發現裏麵到處都是紙錢,還有紙糊的車馬,這附近的人今天早上一發現,都圍了過來。”
“我想著,該去的地方都去了,就再去了一趟馬家,本來沒什麼發現的,結果也不知是誰,往水井裏看了一眼......”想到那個場景,絳紫心有餘悸,“馬家已經許多日子無人居住了,地上都落了一層灰,我細細看過,水井旁邊,除了我們幾個的腳印,就是馬連珠的腳印了......”
也就是說,馬連珠是自殺的。
這個消息並不意外,可沈宛還是覺得心裏罩上了一片濃稠的霧,沉重得讓她撥不開。
“怎麼這麼想不開?”綠蘿又急又怒,“難道我們這些日子,白白對她好了嗎?”她急得眼淚直往下掉,“現在我們怎麼對馬家人交代啊?”
“還能怎麼交代?”那一幕令絳紫耿耿於懷,同情之餘,心裏更生出一絲惱怒,“自她進府,我們好吃好喝的供著,小姐也很少差遣她,吃穿用度,都快趕上從前夫人身邊的幾位姐姐了,比平常人家的小姐還要體麵。每個月還有一兩銀子的月銀,當時小姐賞了她好幾件衣裳首飾,馬家人也都看在眼裏吧?如今她一時想不開,難道馬家還要賴到我們身上來?”急怒交加之下,幾乎口不擇言。
這不像平時的絳紫,她還從未有過這樣失態的時候,可見馬連珠的自盡,到底令她寒了心。
到底認識了一場,若說沒有傷心,那是假的。
可沈宛還是不能理解,為什麼要自盡?於山水死了,她傷心難過,都可以理解,可為什麼要為此自盡?
“包一百兩銀子送到馬家。”沈宛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疲憊,“讓馬家那位嬸嬸,好好操辦下馬連珠的後事。”想到她尚未嫁人,死後怕是也不能葬入祖墳,無奈的歎了口氣,“當初適逢家變,她便有死心,是我勸回來的,事到如今,她到底還是想不開。”也是那一天,她遇見了周北慕,還信誓旦旦的對他說,哪怕這世上隻剩下一個男人,她也不會賴上周景年。
想起來,仿佛還在昨日一般。
絳紫包了銀子,和淺碧一塊去收拾了一番,將馬連珠帶進府來的東西,悉數放在了包袱裏。當初馬連珠進府時,幾乎一無所有,隻帶了幾件衣裳還有一些馬鏢頭留下的東西。
淺碧一邊收拾一邊落淚,“好生生的,怎會這麼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