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媽媽神色一凜，低頭應是。
背後傳來周夫人的歎息聲：“倒是我的不是，當年安定候夫人來府上說情時，我就該應下這門婚事。原以為那沈二小姐是刁蠻任性之輩，誰曾想......兜兜轉轉，還是回到了原點。”她仰頭，透過密密的竹葉仰望天空，“這就是命數吧？”最後一句話，帶了些許猶疑，似乎在努力說服自己。
“我看沈妹妹好像很難受的樣子。”江清頤望著沈宛緊蹙的眉頭，不自禁的想要撫平，卻始終沒有伸出手。
她回頭望了一眼。
周景年和周北慕，一左一右的，目光不約而同的落在了沈宛臉上。
有那麼一瞬間，江清頤覺得自己仿佛窺見了一個大秘密，那個秘密令她痛苦又害怕。
再三猶豫，江清頤終於轉身，踏出了第一步，而後，緩緩的走到了周景年麵前，“二表哥，我能和你說說話嗎？”
她仰著頭，隻能看見麵前這個人冰冷的目光和深不見底的眼眸，這讓她心裏沒來由的生出一股後怕來。
然而，周景年已跨步走了出去。
江清頤邁著小碎步，幾乎一路小跑，才能麵前跟上他的步伐。周景年在離藕香榭不遠的一個凹角處停了下來，目光越過她，落在那看不見的遠方，“什麼事？”
江清頤咬咬牙，也不知哪來的勇氣，說道：“今日的事情，我不會透露半分。我想，沈妹妹若醒來，也不希望事情傳揚出去，還請二表哥保守秘密才好。”並沒有得到預料中的回複，麵前那仿佛籠罩著一層寒氣的男子，隻是居高臨下的看著她，“你該找的，是你大表哥。”
在這樣的目光下，似乎所有的秘密都無所遁形，江清頤身子晃了晃，咬咬牙，低聲道：“大表哥仰慕沈妹妹已久，他不會傷害沈妹妹的。”這也算是一種告誡，如果周景年不是傻子，顧念著手足情誼，就該及早抽身。
“那又如何？”她聽見周景年漫不經心的話語，聽見他在反問，那又如何。
“二表哥！”江清頤覺得自己這輩子沒有這麼衝動過，也沒有這麼鼓起勇氣過，“沈妹妹是我的摯友，我不希望看見她受到任何流言的傷害，更不希望她因此名聲有損。”
周景年看也沒有看她一眼，轉身就走。
江清頤看著他一步步消失在自己眼簾深處，卻連一句阻止的話也說不出來。指尖拂過額頭，才發現，一片潮濕。
沈妹妹，如果你醒過來，該如何麵對這種難堪的處境呢？
江清頤的裙擺在風中飛舞，仿佛一隻欲飛的蝴蝶。
風拂過竹林，竹葉簌簌作響。
“母親！”周景年跪在了周夫人麵前，目光堅定而幽遠，“我想娶沈家二小姐為妻。”
周夫人眼底眉梢絲毫不為所動，隻是靜靜的看著他，“為什麼？”
為什麼呢？
這個念頭在周景年心中一閃而過，他直視周夫人的目光，“我想要她做我的妻子。”一如當年，沉穩而自信。
周夫人心中微痛。
父母多偏憐幼子，況且長子出世就襲了世子之位，她對這個小兒子自然是又憐又愛。可他就在她的注視下，一點點，偏離了當初的方向。老侯爺的厚望，侯爺的看重，都讓她覺得，這個兒子，也許隻是借了她的肚子出來，實則是注定要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人物，令她陌生又遙遠。
這麼多年，周夫人也一直在這個兒子麵前維持了母親的威嚴，可這個兒子的聰明既令她驕傲，又令她不安。
就如同現在，他提出要娶沈二小姐為妻，周夫人這個做母親的，也許可以拒絕，但潛意識卻覺得，即便是拒絕，這個小兒子，也會用自己的手段達到目標。
“為什麼？”周夫人很認真的看著他，再次問了一遍。
這一次，周景年沒有給她答複，隻是緩緩的站了起來，他頎長的身子在地上落下了一道陰影，“待到沈二小姐除服日，我便迎娶她過門。”
周夫人緩緩閉上了眼睛。她清楚聽見自己的聲音：“如果，這次沈二小姐不能醒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