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修臉上閃過一絲笑容,將手中文書重新放於身後桌案,獨留一本在手,緩緩地打開手中文書,念道,“米賊此番突臨漢中,攻郡掠縣,不僅自立官吏,且搶奪我等祖傳田宅,而分之於賤民,並謬名為均田,其凶焰滔天,古之未有也。雍等居漢中數十載,未嚐遇如此逆黨耳。特此聯名上稟劉府君,還望府君早日發兵,掃平米賊,一則為民洗冤,二則為國除殘去穢,豈非快事?……”
夜羽輕聲一笑,打斷張修的念書聲道,“然則以張師君之意,分田與眾,究竟是對是錯?”
“平心而論,此舉對我五米道在漢中的統治大有裨益!”張修臉顯猶豫之色,沉吟道,“民眾既有田後,當會為自家之田之故,支持我五米道的工作,則日後五米道發展前景大有可觀!不過,眼下卻為我們招惹了一個大敵……”
夜羽心中暗讚一聲,知道張修終究不是愚蠢之輩,並沒有被心中爭權奪利之心完全蒙蔽,至少還能看清楚分田之舉對五米道發展的有益之處,當下點點頭道,“與民於利,不如與民於實惠!先前太平道之所以雖然擁有數十萬道眾,最後仍舊功敗垂成,究其原因,自是因為他們僅僅在攻取大城市之後,隻取出倉廩糧食分於民眾,此舉固然可以吸引普通民眾一時參加太平道;但長久之後,一旦太平道攻城失利,再無多餘糧食分發,則普通民眾因為肚饑之故,自然紛紛逃散,不願為太平道賣命,反而有可能被官兵利用,反過來攻擊太平道教眾,這樣的教訓,不單太平道有,五米道內估計也發生過,諸位想是都該還有印象吧?”
夜羽朗朗而言,他所說之話,並不是單獨對身前的張修而言,其實是為了向在場所有的大祭酒解釋當初自己為何會建議張魯推行“分田製”的原因。在場除張魯外的三十五名大祭酒或多或少參加過當日張衡率領的響應太平道在漢中起事之舉,聞言不由地想起往事,其中有數人不由地點頭同意夜羽說法。
“當日我們攻取成固縣後,開倉分糧,許多百姓紛湧而來,參加我們的隊伍;而後等待再次攻擊褒中縣之時,因為軍糧將盡的緣故,原來半路參加的隊伍大半紛紛逃跑,結果又隻有我們五米道眾攻取褒中縣。”一名站在左側隊伍當中,給人於滿臉滄桑感的中年大祭酒感慨道,“但我們攻下褒中縣後,又不得不開倉放糧,如此才能吸引他人參加我們的隊伍啊!”
張修輕聲一歎,低咳道,“隻是劉焉頗不滿意我們在漢中的措施,我實在不知道該如何答複他呀?”
劉焉既是益州牧,又是眼下五米道最大的合作夥伴,對於五米道的發展前景有著很大的影響力,一旦他同意張修身後桌案上所有文書的要求,出兵漢中郡的話,那麼五米道所有的努力,將有可能會全部化為烏有,所以張修才如此說法。
“這有何難?我替張師君往成都一趟,自可勸止劉焉出兵漢中!”夜羽淡淡笑道,“卻不知道張師君願意差遣否?”
張修眼中喜悅之色一閃而逝,大步踏前,抓住夜羽雙手,滿臉愉悅道,“翔實果然知我心意,我思教中所有教眾口才,與你無人可及,隻是你非我教中之人,又如何敢麻煩於你呢?”
張魯心中輕聲一歎,恭聲道,“屬下願意同翔實一道趕往成都!”
“不錯!”張修臉色一正,肅容道,“公琪乃我五米道第二號人物,有你出馬配合夜羽,劉焉多少也該給些麵子!否則就是看我張修不起了!”
夜羽心中暗罵一聲,對張修的變臉功夫狠狠地鄙夷了一把後,和張魯交換了一個眼神後,無奈地答應下前往成都說服劉焉的任務,而後才與張魯一同去做起身準備。
“李趙兩位長老覺得此子如何?”張修望著夜羽退出大廳的背影,滿臉的笑意瞬間換為陰鷙神色,轉頭詢問兩名老道士。
李端趙萌兩人身為張衡的師兄,在五米道教內地位極其崇高,雖然隻名列大祭酒之位,實為五米道護法長老,即使師君張修也無法差遣。
兩人目注夜羽張魯兩人離開,相互間交換了一個眼神後,就一直微閉雙眼,即使聽了張修的詢問後依舊默不做聲。
張修心中暗氣兩人對自己倚老賣老,卻也是無可奈何地等待兩人的回答。
李端眼露柔光,不答反問道,“聽說此子是左慈的傳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