凱薩琳之淚的黎明迷惑了菲茲的眼睛。
他抬頭望去天際兩側全都是低沉的暗紅,沉悶而詭異地彌漫吞噬著夜的延續。這莊園內的所有建築在天水交映間如同燃盡的灰燼般苟延殘喘,讓菲茲心裏無比煩躁。
他來這裏是為了殺人。用什麼殺?自然不會是手中那把刻著紅眼睛徽記的佩劍。怎麼殺?也自然不會是在公證人的眼皮下寫好遺書公平決鬥。菲茲清楚自己的能耐:他隻善於先發製人,一擊致死或使對手癱瘓,若是被人占盡先機那他隻有拔腿便溜。溜不成問題,自小便被老爹嚴加看管的他為了逃出門去拈花惹草沒少下功夫。
菲茲從來不問行動的最終目的,也不管這會給自己帶來什麼影響、對王國造成什麼後果。他甚至沒有去了解【隱匿者】的信念是什麼,少年當初加入的初衷非常單純:跟老爹作對。文森特家的維羅尼亞一直跟他老爹沒什麼理由的對著幹,隻是老文森特從未想過自己的小兒子會叛逆到冒著反叛罪名參加隱秘組織,並改名換姓藏在了紅省領主的身邊。
菲茲從來不為任務煩心,他現在煩惱的是錢。不知什麼時候粗枝大葉的愛蘭華德變得跟米利特一樣處處過分小心謹慎,本來他為王城之旅帶了半年的積蓄,可是愛蘭華德怕他太招搖,硬是把錢全都扣了下來。現在他口袋裏麵隻有相當於普通士兵的配額,而錢是泡妞的資本……這讓他怎麼能不煩?
菲茲從來不會煩惱太久。沒錢歸沒錢,早市上的平民美女也一樣好看,於是他又變得興高采烈。
當他登記完畢正欲走出警戒區時一隊車馬踏著第一縷陽光衝進了莊園前的小廣場,那風塵仆仆的手與黑玫瑰旗幟伴著一身盔甲的重裝騎兵隊齊刷刷停在莊園之外。菲茲打一看清這旗幟便手腳麻利地繞進了岔路撒腿狂奔--那正是他老爹、安格迪亞領主文森特的隊伍。雖然腳下不停,可菲茲還是回頭望了望遠自家鄉而來的人們,發出真心的感歎:
“酷暑之下讓屬下穿這種能做鐵板燒的玩意兒……不愧是我的老爹,死要麵子活受罪原則得貫徹到底!”
愛蘭華德也很早就起了床,活火山凱薩琳之怒在西南方的投影同樣讓她煩躁難安,那片灰燼之源仿佛隨著她的呼吸一起一伏,最後她惱怒地關上了窗戶。
“殿下,早安。”管家送上牛奶及成盒的方糖,喜歡的東西讓愛蘭華德的心情稍稍平穩,而且管家準備的方糖特別合她口味。她滿意地長出一口氣:“謝謝。不過我好像還沒叫過這個?”
“殿下上次集會也是住在銀之行宮,您早上總是先叫一杯牛奶的。這方糖也是您上次喜歡的口味,您這次到來後我便準備好了。”
管家施禮退下,於是愛蘭華德便忘掉了他,那些忘不掉的東西依舊讓她心煩。果然早飯後三千星輝親自來邀請紅城瑰寶芙蕾艾兒一同在莊園散步,公主居然首肯。
“不行。”
愛蘭華德不由自主地出言阻攔,話一出口自己大皺眉頭:我這是做什麼,這不正好符合事情發展嗎?三千星輝抬頭看看荒原精靈,淡淡地一笑:“殿下可是擔心公主的身體?”
他竟幫忙找台階下?不安好心吧。愛蘭華德正想以此為藉口推辭他,芙蕾艾兒卻一把拖住她的手臂:“我沒事的,昨天隻是突然太累,睡了一晚沒事啦,我也有按時吃藥……讓我出去散散步吧。”
眼看愛蘭華德沒再反對,芙蕾艾兒趕緊補上一句:
“何況,殿下他說會叫牧師跟著我們的。”
愛蘭華德還能說什麼?芙蕾艾兒回房準備去了,三千星輝的臉上還是那種若有若無的笑容:“殿下要不要一起去?”
荒原精靈死死盯著三千星輝亞麻色的短發,恨不得下手全部都拔光,艱難無比地從牙縫內擠出兩個字:“沒空!”
話是這麼說,可愛蘭華德還是老大的不舒服。她徑直去找森林精靈,克瑞斯特爾正在斟酌搭配此後幾天的衣著服飾,並向荒原精靈一一展示。愛蘭華德毫不吝嗇、空前絕後地將他讚到天花亂墜,最後隨便撿起一件丟在他身上:“艾兒和路人甲正在散步,你不如和他們一起去,讓那些自以為高貴瀟灑的騎士們知道什麼叫真正的,呃,那個……那個……”
經過剛才的胡吹海捧她目前已經詞窮,好在克瑞斯特爾根本沒在意,立刻打算去將他的風姿在人前顯露無疑。
“讓你個土包子獻殷勤!”愛蘭華德感到心裏痛快多了,哼著小曲帶上禮物前去紫羅蘭行宮拜訪艾斯雷納島的領主、老騎士赫洛法。
鬢發斑白的老騎士聽聞傳報樂不可支地迎了出來,愛蘭華德開心地攀住他寬厚的肩膀:“老爺子,大半年不見您是越來越富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