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蹄踏地的聲音帶著地麵上的震動傳來,而這裏是燒殺擄掠後的一片狼藉。殘破的帳篷與隨處可見死狀可怖的屍首。
“王爺,這裏也被勃魯赤洗劫了,又被他逃走了。”一名身著皮甲的軍卒帶著一臉悲戚和不甘地稟報著。
眼前駿馬上把身子縮在狐皮大氅中的青年眉頭緊鎖,“勃魯赤這狗東西,叛出了赫月部還用赫月部的大旗作亂。找找還有沒有活口……”
軍卒肅然答道,“是!”
看著轉身離去的軍卒,大氅中的青年接著說道,“見木,你族人的仇我一定會報,本王說過的話絕不會忘。”
軍卒聽了這話,肩膀猛地抖動,回身邊磕頭邊說道,“王爺恩德,見木永遠不忘!”
說完便起身招呼手下士卒仔細翻查每一處。
看著這淒慘的一切,青年不禁想起了自己的過去,他永遠也忘不了的過去……
他永遠也忘不了一個叛出了部族的家族分支,如何被狼群攻擊,如何躲避馬賊的劫掠。他忘不了母親在寒風中凍死時灰暗的臉色,忘不了繈褓中的妹妹淒厲的哭聲與病死前臉上異樣的潮紅。
他更忘不了幾位叔叔後悔跟隨父親時合夥殺死了父親,並且將屍首與他們兄弟丟在野地裏的那一幕……
“王爺!這兒還有個活口!”一個欣喜的聲音將青年從痛苦的回憶中拉了回來。他從馬上翻身而下,匆匆走向聲音的傳來之處。
臉上微紅的眼睛和鼻尖雖然不尋常,但左右軍卒也隻是以為是這位王爺受不了這呼號的寒風,並未在意。
青年王爺快步來到了一個倒下了一半的帳篷前。順著軍卒指出的方向看去,隻見帳中躺著五具牧人的屍首,身上的刀傷看得出來出刀的人是何等狠辣。在帳篷的最深處,一名婦人背身倒在角落裏,背上的皮襖已經被狹長傷口滲出的鮮血浸透。
青年不忍再看,扭過頭問道,“哪有活口?”
一名士卒搬開了一句屍首,走到那婦人屍首前,從婦人身下抱出了一個裹得嚴實的包裹。來到青年麵前打開,裏麵竟然是一個出生不久的男嬰。
“他們是為了保護你啊。”抱著這名瞪大眼睛好奇地看著這個殘酷世界的嬰兒,青年感歎道,“還有其他活口嗎?”
先前的那名叫做見木的士卒搖了搖頭,答道,“王爺,都搜過了,沒了!”
青年點了點頭,抱著嬰兒便走向了遠處的戰馬。
“王爺,這裏怎麼辦?”見木遲疑著問道。
青年停下了腳步,“難道讓狼來啃嗎?燒了!”
“是!”
三百鐵騎繼續向東奔馳而去,熊熊大火在身後燃起,映照著他們略顯疲憊的背影。
“王爺,給他取個名吧。”
“生於戰火,希望他有個安寧的前途,就叫,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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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暉安所率領的終於出現在了視野之中。雖然黑夜中朦朧不清,但牧暉啟認得這挺拔的身姿。
如過去一樣,牧暉啟還是待在原地。城頭的士卒此時也都將火把點起,一時磐城亮如白晝。牧暉安率部趕到近前,下馬在牧暉啟麵前單膝跪地道,“父帥,末將依計行事,襄王果然中伏,此刻已經確認被他們射殺無誤。”
“好,好,有子如此,我之大幸。”這句誇獎的話牧暉啟說得並不大聲,但牧暉安已是心花怒發。牧暉啟高舉雙手,接著大聲說道,“貢圖拉神!保佑茫格洛部振興的霸業,保佑大汗吧。”
這句話說得氣勢十足,聽到的人都為之一振。
所有將士也齊聲應和:“貢圖拉神萬歲,赫月部萬歲,大汗萬歲!”一時間聲震霄漢。
迎接了得勝歸來的牧暉安,眾人回城。來到了磐城中心原來張向的侯爵府,除了在城內四處值守的見木,其餘將領均已等候在了侯爵府正廳之中。
鍾旗以及梁家兄弟也在其中,與當日被牧暉啟的氣勢壓倒所不同,現在幾人已是腰杆挺拔。
這大廳中前幾日還是張向為襄王等接風洗塵之地,僅僅這十幾個時辰,已然變了一副情景。牧暉啟及牧暉安四人闊步走入廳中,牧暉禮與青河各自尋位置坐下,而牧暉安則捉刀立於牧暉啟身側,麵色冷峻。
諸將均是滿麵笑意,齊齊舉杯,“恭喜都元帥得此大勝!”
所有人都想不到號稱善戰的大肅軍隊居然如此不堪一擊,號稱牢不可破的磐城居然在幾個時辰內便落入自己手中。
牧暉啟也爽朗大笑,將杯中美酒一飲而盡,“侯爵府的美酒此時喝起來還真是美味!”
嘴上這麼說,但他自己知道,得此大勝,並非因為大肅部隊戰力虛弱不堪一擊。恰恰相反,他看到了那些對陣的大肅士卒訓練有素,裝備精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