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想了想,哈哈大笑:“當年郎豐的酷刑老夫都熬過來了,嘶……,豈會在意這樣的威脅。”
沈雷隻是從懷中掏出了那份口供,遞到老人眼前,說,“對了,有件事忘了告訴相爺,襄王殿下已經薨了,就在北巡之時!”
老人聽了這話,身子一震,忙用隻剩拇指食指和小指的左手接過口供看了起來,邊看邊抖,原本用衣衫兜住的饅頭一個個都掉到了地上。過了會兒,終於看完了口供,又花了些時間才平複下來,“怪不得你說老夫必死,這必死二字恐怕是陛下,嘶……,陛下終於要有所動作了吧,隻是被一幫小人利用而已,也罷,嘶……,我這條命總算還能給陛下派點用處,值了,兩年也不算白熬,嘶……”老人猛地咬破了自己的手指,蘸著血畫上了押。
沈雷緊張地看著這一切,他並沒有聽懂老人的話,隻是拿過口供,小心地放回懷中,說道,“這份口供我會在那人離開岐淮之時送到禦前,相爺……”
“老夫知道如何行事,嘶……”老人低頭看了看,“能否幫老夫拾起這些饅頭呢?”
正欲離開的沈雷便蹲下去撿起那些饅頭,重新放到老人兜起的囚衣上。在離開前,沈雷又問道,“相爺當年權勢如日中天,為何要觸怒陛下反對北征和疏浚三河呢?”
老人這次沒有笑,“陛下做這些事,說好聽是為了開疆拓土,嘶……,鞏固大肅的天下,不好聽地說,是貪得無厭,嘶……,過去大肅國泰民安,國庫充盈,百姓安居樂業,十餘年間,賦稅激增,百姓,嘶……,家破人亡,流離失所,兩百年之積累付諸流水,嘶……,為官者,自當為民著想,以天下為己任,嘶……,老夫豈是為一心為權勢的小人,哼,嘶……,沈大人,記住老夫的話,民為天下之本,去吧!”說完便閉上了眼睛。
雖然眼前的老人曾逼死自己的爺爺,侮辱自己的父親和老師,輕視了自己,但他的一席話還是讓沈雷有了深深的感悟,於是他深行一禮,拜謝而去。
“這其餘幾個牢房裏……”
“沈大人,不必要知道的事兒還是不知道的好。”獄卒麵沉似水。
離開了廷尉獄,時辰已經不早,朝會即將開始,沈雷便坐上馬車,向華章宮趕去。而沈雷不知道的是,這從他進廷尉獄的那一刻,一舉一動便在別人監視當中。
這日,孟戍也起地格外早,天還未亮,他便已經來到禦書房中,翻閱著子孫的名錄。這份名錄他早已翻了數百遍,自得到襄王死訊的那日起,每每翻到襄王孟鬆的那一頁他都是悲從心起。商洪如往常一般靜靜地站在一旁伺候,跟了皇帝幾十年,自然是非常清楚他的脾氣,從來不敢主動出聲。
不知不覺,皇帝小聲地啜泣起來,過了許久才平靜,合上了名錄,對商洪問道,“商洪,寡人問你,若你是寡人,會立誰為儲君?”
商洪一聽這話,趕忙跪地磕頭道,“老奴死罪,老奴死罪……”
皇帝不耐煩道,“此處就你我二人,起來!”一邊把名錄往龍書案上一摔,“這些孩子也是你看著長起來的,滿朝文武,都各自心懷鬼胎,寡人還不知道他們什麼打算,哼!寡人這兒茶還沒涼,這些人就忙著準備另起爐灶,去找新的主子了。商洪,寡人身邊,還能信的,也沒幾個人了,你算一個,說說,你覺得誰更適合立儲。”
聽了這話,商洪受寵若驚,又磕了幾個頭,才說:“老奴謝陛下隆恩,但這是陛下家事,老奴不該多嘴!”皇帝聽了這話更是不耐煩,商洪見狀,接著道,“但老奴覺得二皇子素來仁孝,又可稱得上是文武全才,至於四皇子……”
皇帝見商洪又吞吞吐吐,知道他有所顧忌,便說,“無論你說什麼,寡人赦你無罪,此地就兩人,你害怕寡人泄露出去不成。”
商洪咬了咬牙,似乎下了個很大的決心,說道:“四皇子雖詩詞了得,平素對內外見解頗深,在老奴看來,卻有一處不足。”
“何處不足?”皇帝並未生氣。
“回陛下,量小!”說完又磕了幾個頭,“老奴死罪!”
“器小?器小……器小!不錯,商洪,你說的不錯,老四量小,量小之人難成大器!這儲君,看來寡人還得再想想了。隻可惜老三去的早,老五又無心朝政,不然以他的才幹當能成一代英主。”皇帝若有所思。
“陛下,朝會的時辰就要到了”商洪依舊跪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