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我……我得了,和你媽一樣的病……”
鄭斯理手一抖,車在高速上狠狠往左偏移了一下。鄭斯理趕緊打右轉向燈,往應急車道上變道,“你胡說什麼?!”
周圍的眼淚一下子全下來了:“我沒胡說,其實結果上個月體檢就知道了,你沒問過我體檢結果,我也就一直沒告訴你。”
在應急車道停了車,打開雙閃。鄭斯理扭身一下捉著周圍的胳膊:“胡說的吧?你騙我的吧?這種玩笑別亂開。”
周圍輕輕摩挲鄭斯理的手背:“真的,晚期。”
仿佛晴天霹靂,鄭斯理一下呆住了,喃喃道:“胡說,怎麼可能,不可能,你騙我好玩的,你又不抽煙,你哪來的肺癌……”
周圍抽泣:“醫生說,也許是霧霾……”
鄭斯理眼都紅了,大喊:“醫生胡說八道,霧霾不是近兩年才有的嘛,那能那麼快,再去複診一下!”
“複診過了,前陣子我告訴你出差兩天,其實是跑去省裏醫院檢查,結果是一樣的。”周圍從中控的紙巾盒裏抽了張麵紙擦擦眼淚,強顏歡笑,“傻瓜,什麼近兩年才有霧霾啊,十幾年前就有了,不過那個時候大家沒有霾的概念,都叫做霧。”
鄭斯理愣住了,艱難地搖了搖頭,猛然推開車門,用力呼吸。
周圍拉拉他的衣袖:“你……幹什麼?”
“我吸我吸我吸,****我就不信了,吸點霧霾能得肺癌!肯定是醫生胡說八道,我們再去北京醫院去上海——”聲音嘎然而止!鄭斯理先是看到自己麵前的方向盤陡然爆開彈出一個白色的囊狀物,緊接著耳朵裏傳來驚天動地的撞車聲。跟著聽到周圍的尖叫,然後身子便隨著車身一起打轉漂移,最後又是一聲驚天動地的撞擊!鄭斯理覺得眼前像被什麼染成了紅色,紅色又轉成暗紅色再轉黑色,直至空空蕩蕩毫無知覺。
癢。
有點癢。
耳朵癢。
耳朵眼癢。
聲音。
有聲音。
是童音。
幾個童音混合,有男童有女童。
“鄭四鄭四,整天裝死,鬼做阿娘,夜叉老子。”這些童音帶著幸災樂禍的歡樂語調,卻不知道是在說誰。
鄭斯理用力睜開眼,強烈的陽光刺得他趕緊把眼皮合上。
“哈哈,真的在裝死,真的在裝死。”有個童音興奮地叫,然後鄭斯理的耳朵眼就更加癢了起來。
鄭斯理再次睜開眼,這才慢慢看清湊在他眼前的是一張流著鼻涕的孩童的臉。這孩子手一縮,鄭斯理耳朵裏的異物感頓時沒有了。隻見這小孩手裏握著一根雞毛,抓抓頭上歪七扭八的拂髻,惡狠狠地對鄭斯理說道:“鄭四,你賠我一個竹馬!”
天藍得分外純淨,微微吹來的風裏夾雜著一些幹草的香味,他是躺在一個鄉間草垛的旁邊,這種強烈的鄉土氣息一下就勾起鄭斯理童年的回憶。
“我在做夢嗎?”鄭斯理捏了下自己的腿,疼。
“我不是出了車禍嗎?妻子周圍怎麼樣了?這是高速旁的農村?”鄭斯理掙紮著坐起身來,那個流鼻涕的小孩吃了一驚,後退了一步。和其他幾個小孩站在一起,四五雙眼睛一起看向鄭斯理。
鄭斯理沒注意幾個孩子,他先是看到了自己的腿腳,小,真小。伸出手去摸,看到自己的手,好小。
鄭斯理心驚肉跳,開始摸自己的臉。
人群中唯一的一個女童俏生生問同伴:“鄭四在幹什麼?”
鄭斯理這才注意到他們的口音,說的不是普通話,有點像粵語的發音方式,又有點山東話的味道,說不上來的感覺,但卻很容易聽明白。
“我怎麼了……”鄭斯理開口,聲音清脆,嚇得他趕緊閉上嘴。這是自己說話的聲音?自己怎麼變成一個小孩子了?他慢慢地打量麵前幾個穿著打扮的孩童,問:“這是哪裏?”
一個略胖的提著竹籃子的男童疑惑地對流鼻涕的男童說:“怎麼鄭四說話腔調不對了?”
流鼻涕的男童說:“鄭四你別裝啊,今天你必須賠我竹馬。”
“什麼竹馬?這裏是哪裏?”鄭斯理越來越疑惑。
“柳家塘,鄭四你又犯糊塗了。”女童應了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