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我是雨晨娟
“峰帆死在這裏。”——我心底飄出來的這一句話,飄到我麵前的魚塘。我整個人仿佛飄過塘邊的橡膠林,越過崎嶇的山路,去到了峰帆的墳墓前,我麵對著由石塊壘起的圓墳,淚如雨下。我清楚自己現在是在魚塘邊上,可我的淚還是不住地往下掉。
峰帆,晨娟姐對不起你。你知道嗎?你晨娟姐我,有好多次都想著隨你而去,想著也沉入魚塘底,想著一死獲得解脫。冷冰冰的你被打撈上來,裝入木棺材,被抬到奚岸山,放入家裏為奶奶備好的石棺材裏。奶奶當時反問我,為什麼死的不是我。
我特別想死也特別怕死。峰帆,原諒晨娟姐。晨娟姐一直過得不開心,一直壓抑著內心想死的衝動。
爸和嬸嬸又生了一個小妹妹,叫雨菲羽。你應該知道晨娟姐叫你媽為嬸嬸吧。以前你老說我叫錯了,糾正過我好多次。
魚塘裏有一群魚在水麵上轉圈遊著。我想起隻有三歲大的你嚷著我把勾著蚯蚓的魚鉤拋進魚群裏,我每次都按你說的做了,但,每次都釣不到魚群裏的魚,你偶爾會說:“同一個爸生的,幹嘛我這麼聰明,你這麼笨。”你這個可愛的小大人啊,常常讓我哭笑不得。
雨菲羽,他們不給我帶,他們限製我獨自帶雨菲羽外出。雨菲羽今年三歲了,跟你走的時候一樣大。
塘邊的水溝裏添了幾處垃圾堆,魚塘裏的魚明顯沒有你在的時候多……
“晨娟!——”離水塘百來米的瓦房裏傳來奶奶的聲音。
“知道了!”我一邊大聲應答,一邊往家裏走去。
我踩上有點搖晃的架在水溝上的長石板,朝開始往外冒煙的石頭屋走去。奶奶正在廚房裏生火。
“我去田裏摘菜。”我說道。
“上海青還很小棵,不能拔。就拔點生菜吧。”奶奶轉頭麵對著我說。
“嗯。”
估計耳背的奶奶根本沒有聽到我的那聲“嗯”。她又重複了她的話,可這時,我已經溜到水溝邊上了。我在塘邊水溝的水泥邊沿挑戰性地走著,——我兩個腳丫子並起來剛好等於水泥邊沿的寬度。溝邊的菜地原先是一片荒地,它花費了奶奶和我五六天的時間。開荒的那五六天算是我雨晨娟十六年來最辛苦的日子。
推開菜園的竹門,各種菜都綠著臉望我。行至生菜片區,我蹲坐下來,用手撥了一下密密麻麻的小棵生菜,接著從菜叢中挑較大棵的拔出。
我兩隻手抓著生菜走出竹門,在竹門邊上扯了一根帶葉的藤,把手裏的菜綁好後,便關上竹門。
臨近菜地的溝邊有六七棵可以吹泡泡的樹,準確地說應該是那樹的樹葉可以吹泡泡。
我把生菜放入草叢裏,掂起腳尖扯下樹上的幾片葉子,輕輕地折葉片和葉柄之間的分界點。唉,折斷了,葉片和葉柄斷開了,第一片葉子吹泡泡實驗失敗。
我又開始折第二片葉子,啊,折斷了,我心裏暗自緊張,再低頭仔細一瞧,葉片和葉柄背麵還有皮連著,皮與葉柄之間有一層透明的膜,啊哈,成功了。我把嘴湊到透明膜跟前,輕輕吹氣,兩個映著霞光的氣泡緩緩上升。
我的上方繼續上飄了八九個彩色氣泡。
這時仿佛聽到弟弟峰帆的聲音,那聲音就在我身旁響著:“晨娟姐,你好厲害。”可仔細一聽又分明是瑤影君的聲音。
“晨娟。”影君喚我道。
“君哥,你這是上哪去啊?”我扭頭見他拎著一個大布袋便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