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至210章(3 / 3)

羅天運當然會憤怒,甚至認定,馬英傑不是跟路鑫波過不去,是跟他過不去。要不,怎麼會讓馬英傑去想,他是如何怎麼當上副秘書長的?那話的潛台詞,不就是馬英傑是他羅天運一手提攜起來的,馬英傑這樣做,等於是恩將仇報!

“我是恩將仇報麼?”馬英傑在自己人品麵前重重打了個問號!可是邱玉花的死再次將馬英傑推到一個危險的境地,以至於讓他來不及細細梳理跟羅天運的關係,情勢變得非常惡劣,逼他要在最短的時間內做出抉擇,讓步妥協,還是孤注一擲?

似乎沒有哪次選擇比這更艱難,馬英傑知道,如果一意孤行下去,自己將會徹底背上背叛的罵名,成為官場另類。而每一個官場中人,都不想讓這個圈子“另類”。隻要被貼上“另類”這個標簽,你將在官場寸步難行,陷入萬劫不複的深淵。因為規則是大家製定的,需要大家遵守大家嗬護,你今天越界就意味著明天照樣可以越界。有誰願意跟越界者為伍?

沒有!官場說穿了下得是一盤棋!馬英傑快要猶豫快要放棄了,他不想做另類,不想被人強行貼上標簽,更不想被人踢出局。他的誌向在官場,目標也在官場,夢想更在官場。但是邱玉花死了!這個事實橫堵在他麵前,讓他無法穿越無法回避。這個晚上,馬英傑悄悄溜到醫院,站在那幢樓下。月光慘淡,吳都的月光好像從來沒這麼慘淡過。馬英傑印象中,月亮要麼被陰雲遮住,要麼就坦坦蕩蕩跳出來,將幹淨純潔的光灑下來。這晚的月亮卻像個昏昏欲睡的老人,一點醒著的意思都沒有。

現場已被他們打掃幹淨,他們做起這些事來簡直輕車熟路,瞬間工夫,就能把一切掩蓋掉。但是那灘血還在,他們沒來及清理,或者他們認為,不需要清理。馬英傑站在那灘血前,心陣陣發痛,感覺那血不是邱玉花的,是從他心裏汨汨流出的。她死了!馬英傑喃喃道。邱建平幾個被關了起來,還在接受調查,錢富華的兒子原又回到了監獄,已經作出的減刑規定被收回。他們玩這些就跟玩牌一樣輕鬆自如,一點不在乎該遵從什麼程序。其實程序就在他們手裏,程序在權力麵前,不過一張廢紙。

而所有這些,都是因他馬英傑所起,如果他不動那心思,不做出那樣的決定,這一切都不會發生。他是罪人,是眼下吳都最大的罪人。他必須贖罪,否則,會一世不安!

第210章

馬英傑毅然掉頭,內心再也不糾結。他終於知道,自己該往哪個方向衝了。但是世間的事就這麼離奇,就在第二天早上,馬英傑決計去省城的時候,小丁突然打來電話,情急地告訴馬英傑,邱丹丹逃了!緊跟著,葉小青追到馬英傑的辦公室來了,進門就說:“秘書長,快救救邱丹丹吧,你不救她,這次她怕就沒命了。”

“到底怎麼回事?”馬英傑情急地問。小丁在電話裏說的不大清楚,隻聽見邱丹丹逃了,是路明飛的妹妹帶邱丹丹出去購物,邱丹丹甩開了路明飛的妹妹,搭了一輛出租車就跑。眼下路明飛已經派手下四處找尋,柯老板這邊也派出不少人,車站碼頭全是他們的人,這次要是被抓住,後果不堪設想。

“邱丹丹給我打過電話,剛說兩句就斷了。秘書長,怎麼辦啊,可不能讓邱丹丹再落到他們手裏。”葉小青哽著嗓子說,此時,她覺得自己和邱丹丹都是同病相憐的人。紅顏命薄,葉小青真有這樣的悲傷感。她還是被黃副總經理睡了,睡得那麼慘烈,也睡得那麼沒有道理。可是,卻是她葉小青主動送上門的。被黃副總經理睡完後,他就丟下一句話:關於馬英傑的問題,他會在省委會議上為馬英傑說話。

現在邱玉花死了,邱丹丹逃了,葉小青一想到這些就有不寒而栗之感。

“什麼地方打的電話?”馬英傑急切地問。

“我查過了,是在一家超市,用公用電話打的。”葉小青的聲音還是帶著哽咽,可是馬英傑的心思全集中到了邱丹丹身上,竟然忽略了葉小青。

“她說什麼了?”馬英傑問了一句。

“就說她會回到吳都,會找你。”葉小青應了一句。

“找我?”馬英傑不明白地看住葉小青。

葉小青不安地解釋道:“她就這麼說的,人都來不了,怎麼找?”

“她會來的,一定會,沒人能攔住她。”馬英傑語氣裏忽然有了堅定味,不是在安慰自己,也不是給葉小青寬心,他是真的相信邱丹丹,有什麼力量能攔得住她呢?她已經不是從前那個單純任由他們擺布的邱丹丹了,而且她和他們誓不兩立。

“鄧散新呢,他怎麼知道這些情況,不會是?”馬英傑忽然想起一個問題。

葉小青勾下頭,不說話了。馬英傑猜出什麼,語氣有點不好地說:“你們都瞞著我,你們究竟想做什麼?!”

葉小青嚇得臉都青了,鄧散新去了省城。他急於找到邱丹丹,急於從邱丹丹手裏拿到那些資料。邱玉花不能白死,他們必須給邱玉花討一個說法。

“秘書長----”半天,葉小青喃喃說了聲。

“行了,不用解釋了。你回去吧,我等邱丹丹!”馬英傑打發葉小青走,葉小青的眼淚又要掉出來,她一肚子話要對馬英傑說啊,可是,她又不知道從何說起。

“去吧。”馬英傑的聲音軟了一些,葉小青轉過身,腳步很有些被動地往外邁著。她內心多想馬英傑發現自己的異樣,多想聽到馬英傑喊一聲:“小青,你怎麼啦?”可是,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馬英傑的辦公室門口,馬英傑都沒有喊她,她的心又一次陷入了最最低穀之中。

馬英傑取消了去省城的打算,這個時候就算去省裏,他也沒有心情向誰反映什麼。他的心又被邱丹丹牽住,他得等邱丹丹。

但是邱丹丹並沒在馬英傑算計好的日子裏出現,馬英傑期盼著的那個電話或是敲門聲一直沒響。兩天過去了,邱丹丹還是沒來找馬英傑,馬英傑快要堅持不住,兩天裏發生不少事,都是因為邱丹丹而引發的。有人似乎比他還急,已經搶在前麵采取應急措施了。

駐京辦主任賀子龍來了趟吳都,沒跟馬英傑見麵,到了之後就去找羅天運,跟羅天運彙報了一上午工作。彙報完,賀子龍離開吳都去了省裏。第二天一早,市委人事部打電話給小丁,通知他立即回吳都。小丁最終被派到吳都最差的一個縣,職務是縣社會救助站副站長,就是以前的收容站。何進軍官升一級,終於當了公安局副主任,頂替了另一位副主任的位置。與此同時,維穩大隊兩名警察被處分,一名調離出公安係統。這兩人對邱玉花那天的上訪負有主要責任。之前邱玉花是被信訪局和維穩大隊監控起來的,負責監控邱玉花的就是他們。他們玩忽職守,居然讓邱玉花從賓館逃了出來,還備了硫酸和汽油。這些都是何進軍後來查出來的。馬英傑掌握的情況卻跟這恰恰相反。這兩位是有意放出邱玉花,邱玉花懷裏揣的硫酸還有汽油,也是他們幫忙弄的。包括那天路鑫波的行程,也是他們告訴的。他們提前用警車將邱玉花送到那家廠門後,藏在那家被強行關了門的小廠子裏,路鑫波剛到,邱玉花就從廠圍牆一個洞口裏鑽出來,直接撲向路鑫波。

得知這些,馬英傑心裏一陣欣慰,看來,他並不孤單。但是馬英傑沒想到,同樣的命運會很快落他身上。這天他剛從餘傑那兒出來,電話就響了。

電話是秘書長方揚打來的,問馬英傑在哪?馬英傑說了地方,方揚聲音有點緊促地說:“馬英傑,馬總經理叫你,讓你到他的辦公室一趟。”

馬三思叫他?馬英傑眉頭一皺,馬三思最近跟他話也不說,視他不存在。

“好的,我馬上到。”馬英傑回了一句。

半小時後,馬英傑回到了市政府,馬三思在等他。馬三思這天非常友好,馬英傑剛進辦公室,他便熱情地站起來:“馬秘書長,哪裏轉了一圈,這幾天大家都忙,還沒顧上跟你見麵,快請坐。”又示意秘書給馬英傑沏茶。馬英傑說不用了,話頭對住馬三思說:“馬總經理急著找我來,什麼事?”

“也沒什麼大事,馬秘書長恢複健康,可喜可賀,下午擺一桌,慶賀一下。”馬三思突然說。

“謝謝馬總經理,慶賀就不必了,驚動大家,會招罵的。”馬英傑勉為其難地笑了笑。

“馬秘書長就是高風亮節,我們這些人不能比,不能比的。好吧,說正事。”馬三思話裏有話,說出來的話味,在馬英傑聽來極為不舒服。

省委學校要辦一期市廳級領導幹部培訓班,馬三思讓馬英傑參加,時間兩個半月,說這是省裏的意思。馬英傑淡然一笑,不冷不熱地問:“董事長知道不,他什麼意思,我去合適不,別給咱吳都丟人了?”

“董事長舍不得你走啊,我更是舍不得。眼下吳都正是考驗我們的時候,李總經理要調走,你又要去鍍金,唉,我都愁得不知怎麼辦好。可我不能壞你好事,省裏點名,你說我跟董事長敢攔你麼?”馬三思這個時候做好人似的說著。

這話說的多雷人啊,明明是排擠,卻要說成是鍍金,好像機會多珍貴一樣。還有,馬三思的口氣,完全是總經理的了,根本不是什麼臨時性主持工作。你聽聽,我跟董事長敢攔你麼?都把自己放羅天運前麵了。

馬英傑笑笑:“好吧,既然組織上這麼信任,我就光榮地去了。總經理還有其他事?”馬英傑故意改變稱謂,直接喚起總經理來了。

“別,別,千萬別說光榮,等你鍍完金,還等著你來領導我們呢。”馬三思這話也不弱,暗中用力,明是玩笑,實則挖苦。馬英傑不想跟馬三思過招,很沒勁。讓他去黨校學習,等於就是把他打發開,別壞他們的事。兩個月後,能不能回到吳都,很難說,或許,從此他就離開官場了。一陣傷感襲來,馬英傑有點堅持不住,趕忙站起說:“頭有點暈,我先回去了,完了我把工作交待一下,按時去報到。”

“恭喜你啊,馬秘書長,將來高升了,可要記得吳都喲。”馬三思伸出手來,跟馬英傑握了握,明著是要送客。馬英傑不卑不亢說:“借總經理吉言,但願我真能鍍層金回來。”他把回來兩個字重重強調了下,馬三思臉上表情驟然就不那麼好看了。

出了門,一股挫敗感猛就湧上來,馬英傑感覺腳下忽然無力,邁不動步子。從馬三思辦公室到他辦公室,平時三分鍾就到,這天他走了差不多一刻鍾。

人的一生會遇到許多黑暗,有的時候你覺得自己莫名地會掉入一個深坑,你逃不出來,四周沒有門也沒有窗,外麵光線雖在,但你看不到。周圍沒有一支可以用來支撐你的力量,你抓不到任何東西,徒伸著雙手,就是抓不到。

馬英傑感覺自己就到了這樣的境地。這天他沒在辦公室久呆,坐了一會,拿起公文包回家。司機小汪要陪他回去,他拒絕了,跟小汪說:“安心工作吧,表現要積極,也不要被別人的臉色嚇住。”小汪聽得有些不明不白,他還不知道馬英傑要去黨校。馬英傑親切而又溫和地拍了拍小汪的肩,說了句讓小汪更摸不著頭腦的話:“好好幹,這是五樓,五樓上去是六樓,上麵還有七樓,這樓好像一共十八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