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入無盡的黑暗,然後在黑暗中迎來光明。這份寧靜,終究成為了這一生中最值得懷念的時刻。
像是畫了一個大大的圓,在行進間好容易望見了終點,卻沒想到那裏居然就是一直留在原地的起點。像是走了一個大大的圓,在仿若夢的世界裏見到了想要再次相見的人,卻發現對方居然是個隻如初見的陌生人。那這彷徨幾多年,對他,對他們而言,到底算什麼事啊?
算了……對,算了。告訴過自己很多次了,不要再想這些了。他們都早已不在了,死了。
如今眼前的景象熟悉起來,又回到了這個出發點。
“你們聽見鞠月最後說的話了嗎?”林君順勢地問道,他隻是想讓自己再現實些。加之,那時是在朦朧中,他聽是聽到了,可也確實難以就這樣斷言鞠月的每一個字。
“什麼話?”雪夜接過問道,隻是瞬間就被寬大的T恤和椅子聯手刮倒在地了。“我想罵人……是哪個混蛋把椅子放在這兒的?絆著本大爺了!”
“你已經罵了。”誰知道誰放的,都過去這麼久了……這麼久?林君一把扶起他,繼續說道,“她最後說的話是什麼意思?我總覺得後來的她不太對勁。”
“什麼話?”藏人也帶著跟雪夜同樣的疑問。不解下,藏人看向了白龍,但後者還是保持著那副事不關己的態度。
“……隻有我聽到了?”林君驚愕地看著同伴們。
“別在意啦,大概是那個歐巴桑比較中意你吧,所以才對你多說了幾句離別話。”寬宏大量的雪夜不計前嫌地隨口順那話題謅道,又問,“你們覺得這種主題有意思嗎?我真希望下個不要再這樣無聊了。”
“怎樣的才不無聊?”藏人笑著反問。
“我不是說過麼,當然就是那種能讓本大人盡情施展無上劍術的好地方了。”雪夜哇哈哈地笑起來,幾近張牙舞爪。“就是那種驚險刺激絕對好玩的內容。”
“人嘴有毒,小心說什麼來什麼。”林君有點吃不消地說。轉身擺了下手,林君向他的個人房間走去。“明天再見吧,我想去休息了。”
“休息?那你要不要這個?Gain!”雪夜一口氣叫住他,同時丟過一個蓬鬆的白色鵝毛軟枕。
“……這是?”不會是……林君有種不好的感覺。
“夢見堂的外租枕頭。”雪夜咧嘴笑道,像是有什麼惡作劇光榮得逞了。“我試了好久才在最後成功變成卡片帶出來的。”
果然……林君暗自裏告饒,將枕頭拋了回去,搖頭笑道,“你一定是那種會把圖書館的書據為己有的人?謝你好意,我不用這個了。”
“怎麼,你不想再見到他了嗎?”雪夜疑惑地問,“我這刻意為你們帶出來的哎,我的白龍不是也很想見到某人嗎?”
“和你無關。”白龍生硬但很迅速地說。
“沒錯,我是想見他。”林君也說道,“但想見的是本人。如果還需要這枕頭,我自己肯定會帶出來一個的。”
“切,隻怕你們是怎麼看都不是那種會把圖書館的書據為己有的人。”雪夜半是挖苦地回敬。
不過林君沒有回話,隻是再次擺了擺手,一把拉開了房間的門,沒於視野外。
畫像的話一直徘徊在腦中,絲毫沒有散去的痕跡。混沌不清的話語像汙濁的浮塵般,讓他根本無法看清潛在空氣另一麵的東西。但有一點,林君認為自己是理解的,或者說可以理解。那就是--
他所指的生命。
生命,一個任何人都無法輕易言喻的詞彙。它對於每個人都至關重要,即便在日常生活中,這個詞常常會被人們忽視。而反觀盡管如此,它是優先於其他條件之上,又坐落在下為萬物基礎的必然要素。所有實際或不切實際的理念夢想都要以生命為前提,方可成立。它絕不會因為人們有意識或無意的摒棄存在感而變的無足輕重。
但是按以往看,那家夥可是例外啊……在林君所認識的歲月裏,生命對那個人而言,僅僅隻是作為一個默認的事實存在著,並不能成為阻礙或輔助行進腳步的原因。即使是忽然被攔腰折斷,也好似無關緊要--
隻要一直在做著自己認為應該做想做的事,那所謂理念夢想就已經是完成了的。就像那個人,那個人的畫像親口所說過的:在那終結之時說上一句,這輩子過得真幸福……就不枉此生了。本以為,他就是這樣的人。永遠都在一心一意地享受著每一天,將每一天的生活都看作是開始,看作是結束。其實,林君一直很羨慕也很佩服那家夥能有這樣的心境。可是等同他的分身卻又吐露了另一種截然不同的……事實。
默認隻是無可奈何,那白癡是那麼地懼怕著死亡。因為在他看來,死亡即代表著被遺忘。為了要與他所珍視的人們共存下去,為了要將他想做的事情全數做完,他付出任何代價也在所不惜……原來,他也會怕啊?
輕輕呼出一口氣,林君覺得自己身上最後的力氣都被帶走了,他從未想過自己有一天會被委托那樣不著邊際的事。
誰在傷害誰?誰要殺了誰?
如果那家夥終歸還是“執迷不悟”地要顛覆他遲早會死亡的命運,那麼……誰會殺了誰?沒錯,他是答應了那畫像。可是用腳趾頭想也能知道,林君甚至懷疑到時他會在矛盾中索性死在那家夥手上。而以那混蛋呼呼啦啦亂轉的腦子,畫像所說的那一套,他不可能沒想到。這樣一來就根本不存在什麼執迷不悟了。他想活下去,隻想活下去。有錯嗎?這樣就算是錯了嗎?
捫心試想,林君覺著很有可能,要對不起那畫像了。若真有機會,他很有可能還會反過來順應那家夥,幫助他實踐那荒誕的目的。隻是……那畫像也許是對的,那樣執著,太瘋狂了。那家夥早就瘋了。他也是。可據說往往越是對瘋狂有所自覺的人,就越還尚算是有救的。願不願意得到救贖則另當別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