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幕 矛盾(1 / 3)

一躍跳上木架,隨意地斜坐在擱置於窗邊的畫板前。長長的裙角拖拽下來,隻露出了白潔的腳踝。一縷陽光灑在畫布上,她的臉頰也微微透上了光,連帶趾甲都在晶瑩發亮。若說那看似溫暖的光是照射在她身上的,倒不如說……光被她吸引了。明知那太陽是假的,林君卻還是禁不住看得有些出神。還是第一次見到……總是黑色的她這樣佇立在明媚的陽光下。

“我不會當他的對手。”白龍出聲打破了那畫麵。

“嗯、嗯……”林君頗覺頭痛地隨便應了下。

世事無常的真實寫照,該從何說起呢……那個福爾圖娜,是男人……那個無論是臉蛋還是無上的氣質都足以引起女人妒恨的福爾圖娜,原來是男人啊……但是,撇開性別不談,白龍也沒必要刻意強調吧?一種挫敗感襲上林君的心頭,他是想過高攀不起這位小小姐,可也沒打算這麼快就告負。說來……也不算太快,零散加起來有半年之多了。那麼如今,誰來守護他的失戀啊?

呐啦呐……

細小的聲音在耳畔回旋,初來以為是錯覺,但細聽下……居然發現是白龍在哼唱著什麼。興許是即興編排的不成調的小曲兒?本來就不知她為何會專門帶自己進這房間的林君更加不得要領了。即便是認識這麼久了,他還是自覺無法掌握住這位小小姐的心情。也不便多言,林君安靜地聽著,抱手坐在白龍身後的床邊,視線隨著她手中的刮刀移動。

畫布上的色塊多細碎,像是盲目點上去的馬賽克。顏色很淺很淡,應該均是與白色混合而誕生出來的。難看倒不難看,就是讓沒有繪畫天賦的林君隻知眼前渾然一片,根本無法辨認出任何具體的形狀。不過,怎麼有種非常熟悉的感覺?是在哪見過的什麼的臨摹作嗎?

“可以……”歌聲嘎然止住,白龍歪著腦袋,輕描淡寫地像是問句地說道,“這樣可以嗎,是嗎……”

“啊?”

什麼可以不可以?她的話讓林君怎麼聽都是莫名其妙,於是他隻能看著她,迷茫地應聲。

沒有再說什麼,也沒有去看他。頓了頓,白龍改用寬寬的排筆,在畫布上擦下了一抹青色。隨著過渡,竟然毫無衰退的跡象,反而越加越深,越加越深。

“可以嗎。”白龍兀自地重複道。

“你在問我?”

“嗯。”

也不是完全找不到發問的時機,也不是沒有發言權,林君就是沒個頭緒以至於無從說起。因此他就隻好這麼靜靜地看著。看著白龍蜷起身子,把下巴抵在膝蓋上,弓著身子,兩眼依舊空洞。她偶爾會發呆,但總會很快的、沒任何預兆的回過神,再在那不明所以的畫上點上幾筆。他隻能這麼看著。

最後,懸在半空良久,畫筆抬了抬,終究還是又放了下去。

“差不多了。剛才的歌叫做卡門。”

“嗯?”

“他。他教我的。”白龍似乎是在笑,但除了眼中臉上卻沒有半點笑意。

“誰?”順著她的目光移到畫架上,林君的心髒猛地縮緊了。

剛才還雜亂一片的畫布,此時已然出現了一個有著模糊輪廓的黑衣男子的半身像。

那人……他低垂著頭,前額被過長的發梢覆蓋著,隱約透出線條淩亂的眼鏡輕輕架在鼻梁上。隻是鏡片卻像碎掉了一般,使人無法看清他的眼睛或表情。不帶丁點血色的皮膚在整體青灰色的基調映襯下,被拉得陰沉沉的,很是離奇古怪。不過,還好,還有夾雜在背景中的一抹淺淡的紅色可以證明,他確實是存在於這個畫布……不,應該說,房間裏?

“可以麼?像麼?”白龍問道。

“嗯……”林君猶豫著,仿佛隻要他一搖頭,這幅畫就會被無情的銷毀。但是,他又無從判斷,不敢就這樣確定答案。因為,他根本看不到那個人的眼睛。

“不知道還能不能再見到他。”白龍語調平淡地說,搖搖晃晃地起身跳下木架,接著順手將調色板放在剛才坐過的位置上。

“是啊。”林君隨口附和道,忽而覺得有些奇怪。“你說什麼?”

“嗯?”白龍茫然地盯著他。

“你覺得,還有機會再見他嗎?”林君避過她的視線,遲疑地問道。他也說不清自己還想不想再見到……畫上的那個人了。

“哦?”好半天,白龍才訝異地出聲了,活像是慢了不止一拍的後來反應。可剛睜大的眼睛很快又眯了起來,她臉上浮現出令人捉摸不透的怪異笑容。“下輩子吧,或許還有點可能。”

下輩子?不置可否地輕笑了聲,林君是在感慨自己的愚蠢。他倒還真沒想過下輩子不下輩子。反正若真是有下輩子,按傳統來說,到時也要被孟婆灌醉了。根本毫無意義……林君一點也不覺得,他能做到眾裏尋他千百度。同時相對的,也希望老天別搞什麼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就好了……這麼說,他是不想再見到那個人了?林君驚訝地察覺到,卻又不明白,為什麼他會這麼想?

“這樣可以嗎。”白龍又複問道,這是第幾遍了?

“可以,蠻像的。”林君隨口回答,眼下他更想問的是,為什麼她會想起畫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