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幕 擁抱(2 / 3)

“也就是說……你才是這場戰爭的始作俑者?”林君恍然道。

“算是,我和鞠月很久以前就意見不同了。”藥王寺假裝無奈地說,“大概是我們真的不投緣,她的觀點和我截然不同,認錯態度也完全不行呐。”

“你說她在這裏最久……那你呆在這裏的時間是僅次於她嗎?”林君小心翼翼地問道。藥王寺看著他,沒有說話,而是又拿出一支煙抽上了。“我……抱歉,忘了我剛說的吧。”林君立刻表明。

“告訴你也無妨。據我所知,我確實是僅次於她的無可救藥之人。”藥王寺說道,不知是不是錯覺,她的聲音更加低啞了。

“我在年輕時,是個前途無量,足以褻瀆神祗的藥師。可太過沉迷力量了。我在任何人身上都會下藥,把所有的生物都當成試藥對象,隻求做出更不可思議的藥物,來嘲笑自然倫理……但大概也是救過不少人,我還在這裏。可我知道自己是罪無可赦的,因為那些實驗載體裏還包括了很多你說的,孩子。”

在那個時代做藥師,除了必然的知識與技術外,還必須要擁有過人嗅覺,視覺,觸覺,乃至聽覺。身手要敏捷,為人也要不貪不怠,運氣自然更是要至上。可以說,隻有舉世無雙的人才能做一個好的藥師。這樣的人在世間是很難尋覓到的。可有些衣缽總要有人繼承不可,每一輩若是都要按照前人的路那樣摸索,不知會辛苦成什麼樣子。但是,若真如此,也就不會再有褻瀆神明的事發生了吧……有時,即便是藥王也會有這樣的想法。

舉頭三尺有神明。隻是無論何時,偶爾就會出現那麼一群人開始懷疑,放任萬物自生自滅正常或不正常地任意發展的神明真的存在嗎?或許,萬物在一開始就是被神明遺棄的,隻能相互扶持,相互殘殺。或許,神明根本就不存在。但有一點是毋庸置疑的——藥師就是順應人們想要繼續生存的本能的產物。人類打從一開始,就在反抗神明了。

那是多久以前的事了?久到她連自己的名字都忘記了。甚至都快遺忘自己的性別了。除了關於藥以外,她曾經喜歡吃什麼,喜歡做什麼,現在的長相是不是真正的樣子,都已經一概不知了。她隻是每天每天地坐在同樣的位置,調配出屬於她自己的藥,沉溺在自己的世界裏。直到……

原以為死後會化為虛無,卻沒想到還有機會存活於此。本以為是神明的愛戴,卻不想,不管她怎樣費盡心思,也隻能做出來一些既做不到醫治,也無法抹殺,似藥非藥的東西。這就是神明對她的懲罰吧。

如果僅是是這樣,這懲罰還是不夠,神還是太溫柔了。可能也不那麼溫柔。

“進來。”

招進敲門的人。她坐著未動,還在這裏,一直在這裏。

“嗯……你好,打擾你了,我隻是來找你商量件事……”

眼前這個有些局促不安的人她認識了有一段時間了。是個可憐的女人,叫娑羅室伐底。但為了讓自己不會瘋掉,這女人給自己編造了一個美麗的人生,將自己偽裝成了閃耀的雲母。

“還是那個問題嗎?”她問道。

“是的……”娑羅室伐底說道,坐在這房間裏的另一張椅子上。她慣常坐在那裏,可以感覺到陽光,但卻遠離陽光。從醫師的角度分析……

“你留在這裏,隻會一次又一次地感受到失去孩子的痛苦。”她耐心地說道。她想盡量對每個人都溫和些,可有時總會不自覺地說出更殘酷的話。什麼樣才是溫柔?用善良的謊言欺騙,還是將真實告訴他們?可能,隻是她的說話方式有問題,但她已經遺忘了如何委婉了。

“我知道……我隻是想,想那個孩子,能放了他嗎?”娑羅室伐底在哀求。

“前幾天有個邊境人也這麼對我說過,”她不冷不熱地說,點燃了再也沒有機會毀掉她髒器的煙草。“但我給他的回答跟給你的一樣。我和他們隻是認識,並不能命令他們做什麼。”

“我保證我不會逃走。”娑羅室伐底許諾道。

“你有想過嗎?”像突然興起的惡作劇般,她說道,“隻要你死了,那個小鬼就沒有利用價值了。到那時,他們肯定會放了他。”

“……我死了?”

“對啊,你死了。”她把玩著手裏的玻璃瓶,裏麵有發光的傀儡線,一端連著她的餌。

“可如果我死了,他該怎麼辦……她還那麼小……”也許是再也承受不住精神上日積月累下來的重壓,娑羅室伐底的語言混亂起來。

“我可以照顧她。”

“沒有媽媽的孩子……是很可憐的。”

“但他們遲早還會擁有別的東西,甚至可能多過媽媽能給的。”

“沒有什麼能比得上媽媽給予的。”

“是嗎?”她笑起來,還在把玩著那個瓶子。“你有媽媽嗎?見過她嗎?愛過她嗎?被她愛過嗎?”

“……沒有。就是沒有,所以我才知道。”娑羅室伐底還在期望著。“求求你救救他吧,隻要可以救她,要我怎樣都可以。”

“要你怎樣?我剛不是說了嗎?隻要你死了,他就自由了。”

“可這種事……”

“你不死,他就還會因為你必然的失敗而消失。”

“必然……”

“沒錯。”

“藥王寺老師……難道沒有別的方法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