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幕 現實(1 / 3)

她是……

讓所有人都措手不及的是,破君失態地衝了上去,他拚命伸長的手打開了那把要命的長杖,同時也試圖把它從她那裏整個搶過來。然而,更無法理喻又更為叫人難以置信的,那把尖銳的杖端在混亂中最終穿透的,竟然是他的左手……

頃刻,大地被染上了殷紅的鮮血。

在喧囂過後的寂靜中,隻剩下破君極力壓抑的呻吟聲。他果斷但艱難地把那惱人的凶器與自己倒黴的手分離開來,如料想中換來的不止是之後的行動方便,也還有更加劇烈的即時的疼痛。他的額頭上立刻激出了汗水,連同心髒都在小心翼翼的緊縮著。在肺裏的空氣都隨之被抽走了的那一瞬間,破君神智渙散地怔了下,然後提著勁兒,狠狠地將那可惡的鬼東西向身後拋去。

它在地上劃出一連串的圓圈,哐啷一聲撞在牆邊。這一聲也驚醒了赤間和青井,他們在倉惶中衝上去,卻仍舊被破君斷然擋住了。他抬著完好的那隻手,咬著牙一時說不出話來,血還在流個不停,突突地跳著延續著一種鑽心徹骨的痛。

青井滿目皆是錯愕,卻還是妥協了。她不得不妥協。但失力虛脫的感覺也油然而生,青井險些跌倒。赤間亦是在強忍住憤怒後,不顧破君更淒慘的低嚎,要他高舉那隻手,在他腕上死死地係上了幾圈繩子,斷了那截血源並給他做了更多潦草的處理。而後,赤間看著瑞貝卡,眼中再沒有一點容忍的餘地了,無力感卻有增無減。

因為她無動於衷。因為她遠比神使更可怖。

名為瑞貝卡的伯爵的走狗,給他演了一出戲。一出能讓他刻骨銘心到即便墮入深淵也絕不會忘記的……完美的戲。破君明白了,牽強附會地去坐以待斃不合自己的口味,他是當真受不了這樣的……

這是夢?還是現實?

“我再沒有見過,比你更像人的家夥了。”破君不知這對一個神來說是否是讚揚,畢竟它是那麼的向往自己以外的東西。但他也隻能想到這麼說了,“這麼爛,這麼卑鄙的劇本,也隻有人編得出來。”

伯爵露出一抹古怪的淺笑,什麼都沒有說,他似乎對破君的動搖與失勢感到失望,因而喪失了對他的興趣。他將瑞貝卡和五大精靈使召回到身邊,留給受傷的對手們一些苟延殘喘的機會。他開始正視他的宿敵,還有她所袒護的人。

這場遊戲裏,有一個名為鑰匙的關鍵詞。隻有足以無視時間、空間,乃至生命及存在的最重要的唯一一個人,才能擔當鑰匙。唯一。

她也不例外。

“我的半身啊……”他呼喚道,進而向她伸出手,像是願意委曲求全,姑息她日前全部的所作所為。“在這裏,縱然是你也無法逃脫我的遊戲規則。你是打算和他同歸於盡嗎?放棄他吧。把遊戲的權力交還給人們……你不該出現在這裏。”

“是你讓我出現在這裏的。我的半身。”她冷漠地說,仿佛對那稱謂深惡痛絕卻不得不應允。“放棄你的遊戲吧,我們沒有怠惰的資格。尤其是你……我隻是一個守門人,隻能對已經存在的萬物無條件的全權接受。而你不同。你身為引導萬物前往未來的引路人,世間萬物的輪回道都會因你的一舉一動產生至關重要的變化。現在的你,真的把自己當成人類了嗎?我們永遠都不可能成為輪回中的一份子,放棄吧。”

無論是他們說話的語氣,還是在那張麵孔後的感覺,一時間都完全貼合了,沒有絲毫區別。它是它的半身,這點毋庸置疑。他的手在空中抓了下,就耷拉下去了。他看著她,白色的瞳孔中什麼都沒有。

“人們……都認為這世間應該隻有一個最高位的神祗。”他說,轉過臉不再看她。“既然人們同時也認為我瘋了,那麼,我隻要重新創造出一個新的輪回道就好了。”

瑞貝卡發出肆無忌憚的大笑,隔空召回了她的魔杖。她曾經對未來的憧憬是那麼的強烈,以至於她對幻想的容量幾乎是無限大的。她可能要比真實之眼的虛偽者吐露出的謊言更多,因為那些對她來說就是真實。她早已步入了回程的邊緣,將前塵往事全數淡漠遺忘了。然而,在終將踏上新的道路上的那一刻,她依舊會重複著先前所走過的路,繼續同樣的命運,說著同樣的話語,做出同樣的選擇。而她,還能回頭看一眼嗎?

“小葵……你相信,平行世界的存在嗎?”破君忽而奇怪地問道,在難耐的疼痛中居然還有笑出來的氣力。

“……平行世界?”青井確信自己沒有聽錯。

“哪怕是一件不為人察覺的,極小的事,就可以變奏出一個新的未來。”破君自顧自地說道,看著手上那個通透的創口,破破爛爛的觸目驚心。“如果我當初沒有用香煙在林君手上燙下那個疤,或許他就不會那麼深刻的記得我。如果我當初沒有去找他,或許我就會慢慢在沉默中消逝。如果我當初選擇麵對,或許我這惡劣的性格也會有所改善吧……”

“老板……”

“但這世界沒有這麼多如果。”破君輕喃道,漠視著瑞貝卡殘暴地將白龍打倒,兩個人都顛覆了他印象中的樣子,使眼前的情景和幻覺毫無二致。“我在這個世界,發現了很多用常理解釋不通的巧合,因而也跟著注意到了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我這個人,也許隻是和我很相像的人,是真真切切以不同狀態存在著的。姑且就當作都是我吧。既然我有那麼多種未來與過去,為什麼目前的這個我不能選擇自己的存在呢?”

不太明白他的話,赤間和青井麵麵相覷地對看了一眼,隻是誰也沒敢打斷破君。

“我向你們保證。”破君很狡黠地笑了。“鐮,要是我能活到你出生的年代,我一定會去找你,然後相信你說的一切,實在不行我也會帶著你離開。葵,我一定會想方設法找到你,幫助你,不要那麼輕易就放棄了。嗯……話是不是說得太大了?反正,假如你們死活不肯認我,都把我忘了那就另當別論啦……”

“呃……”

“不過,我還是最希望你們能在自己身邊找到能做到那些事的人。”破君又說,全然不在意他們一臉的莫名與惶然。“真遇到我這樣的人,弊大於利,未免也太得不償失了。但幾率也不小,我這樣的人很普通,到處都有啦。”

“……你普通?”赤間忍不住疑問。

“那……如果你忘了我們呢?”青井跟著問,不買破君那一句一個一定的帳。

“所以說,盡力而為啦。”破君卻很不負責地笑說。

在那麼多如果如果後,結果還是一串不靠譜的諾言。反正,最後的如果是——如果真的相信這個人的話,通常都會被騙得很慘。青井和赤間不由得相視而笑,對破君一貫鬼都不知道是不是刻意營造出的天真感到無可奈何。他的口中,是否隻有謊言?是否隻有真實?

“好,說吧,你接下來要怎麼胡來?”赤間很有先見之明地問。

“怎麼說是胡來啊……”破君一陣無語。但見青井也是一麵讚同的默許,他更無話可說了。“不胡來。隻是像我們本來需要做的那樣,觀看就可以了。真實之眼本身就和記錄官差不多,隻要觀看就可以了。”

“……記錄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