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廬中眾人也魚貫而出,走在前頭的寧橫江振聲道:“小兄弟,生死由命,富貴在天,今夜你能否活下來,全憑你的造化了。”說話間,手中便多出了那柄黑沉沉的玄鐵劍,駛動風雷,一記蒼龍出海,徑自向寒梟飛刺而去。寒梟身形靈動,避開了這一劍,手一動,已經將酒壇的泥封拍開,在身形急轉間,喝了一口酒。隨之,衣袖一揮,一隻手掌激起風雲,幻化如同我佛千手千掌,向著已近身前的寧橫江。寧橫江見寒梟的掌法變化多端,虛虛實實,委實難以拿捏,手中玄鐵劍橫推出去,撩起一天的風煙,挾動重重的殺氣,將寒梟的掌影封住。寒梟一聲狂笑,撤掌回來,輕舒猿臂,駢指如劍,從寧橫江的玄鐵劍下探過,斜刺裏挑在寧橫江的肋下,寧橫江急忙變身曳飛,手中玄鐵劍近身劈下,徑找寒梟的手指。寒梟聽得劍氣嘶然,撤回手指,雪衣一蕩,清風一般竟轉到寧橫江的身後。寧橫江大吃一驚,身形一晃,斜飛而出,手中玄鐵劍以一記白虹貫日,劈向寒梟。二人你來我往,招招相續,式式相連,龍騰虎躍,魚翔鷹飛,鬥在一處。
凝嫣郡主屏息觀瞧,心神狂蕩不已,委實難以預知寒梟勝敗若何。薛梅心到底是久經戰陣,此時已然判定,縱然是寧橫江憑恃玄鐵劍之利,若是如此纏鬥下去,絕非寒梟的敵手,但是寧橫江還未施展驅屍大法,寒梟是生是死,也未可知。一時之間,不由得心意沉沉,不勝惴惴。寒鴂雖然也是為寒梟暗自焦灼,卻因自密林中出來寒梟已然與人交手多次,不由自主地她居然潛心揣摩起寒梟的武功招式,不曾經意間,自己的武功修為潛滋默長。
北維天見寒梟武功超逸群倫,絕非虛張聲勢之輩,更非庸常碌碌之徒,不禁惜才之心更盛。而且,他也瞧得清楚,寒梟懷抱酒壇,左右手之間往複交接,竟毫無負累,雖然隻用一隻手,卻也將寧橫江的玄鐵劍迫得疲於應對。
寧橫江自知如此纏鬥下去,決計討不到便宜,一聲厲喝之後,玄鐵劍如同峰巒聳峙般蕩起森森光影,身形卻向後激飛。寒梟也是一聲清嘯,懷中的酒壇子陡然升空,雙手怒然推出,層層掌風長河直泄,擊破了寧橫江的劍影,身如驚龍,飛身而上,又將酒壇子抱於懷中。
寧橫江飄身落在一座墳塚上,手中玄鐵劍望空投出,劃過一道厲閃,徑自沒入蒼茫之中,不見了蹤跡。猛然間,蓬蓬蓬的巨響不絕於耳,所有墳塚一時間暴開,裏麵的棺槨一起飛出,就在半空中,棺槨爆裂,一個個僵屍隨風飄蕩,向著寒梟聚來。凝嫣郡主驟見此情景,悶叫一聲,便昏死過去。寒鴂饒是見過世麵,卻從未曾遭逢如此詭秘迷離之事,也不禁寒顫不已,癱軟於地。
陰風鼓蕩,屍氣彌漫,一點點鬼火隨著僵屍在空中飄遊,這何曾是在人間,分明卻在地獄鬼府。薛梅心一見寧橫江祭出了驅屍大法,不由得為寒梟心驚膽戰,高叫一聲:“寒郎小心。”寒梟倒是寧謐如水,凝目掃視著向自己聚來的僵屍,暗做打算。
僵屍已然欺近寒梟,森森的屍氣直貫天地。寒梟突然扶搖而起,身形旋轉如同飛梭,在空中一氣將一壇銷魂釀喝光,棄了酒壇子,縱聲大笑,隨即宛如我佛拈花一笑般,撮口將喝進肚裏的酒水噴出,噴出的酒水猶如點點春夢灑落人間,又如大珠小珠落玉盤,簌簌簌,飛落到一眾僵屍身上。寒梟猶如飛花一樣從僵屍頭上飛掠而過,徑自穿進草廬,迅即,折身而出,手中捏著一盞燈火,複又飛到僵屍頭上。
一見寒梟手捏燈盞而出,北維天暗暗點頭,已知寒梟之機變委實神鬼難測。
寒梟將燈火一甩,點點火影如同天女散花一般,撒在一眾僵屍身上,火影一觸酒神莊的烈酒,登時怒燃,一時間火光衝天,龍蛇狂舞,寒梟猶然唯恐火力不夠,又調聚內力,複一張口,又一大口酒水噴出,劃出一道白虹,激射到僵屍身上。火龍縱橫,熊熊燒天,不消半個時辰,所有僵屍皆灰飛煙滅,投胎轉世去了。
寧橫江見自己的驅屍大法化為烏有,一腔心血轉眼成空,不由得肝膽俱裂,呆呆發怔。北維天將身走近寧橫江,道:“技不如人,隻得認輸了。寧老二卻要看開些。”寧橫江聲音嘶啞,淒然道:“在這裏苦心修成的驅屍大法,卻叫人旦夕之間化為烏有,縱然是技不如人,也是老天辜負了我的苦心。”
寒梟聞此言,便知寧橫江定然是個師心自用,不願認輸的人,莞爾一笑,道:“確是如寧老前輩所言,此一戰非戰之罪,乃是天意使然。適才在下曾說,在睡夢中在下悟到了一招武功,便是方才所施展的焚燒僵屍的招法。”北維天哦了一聲,寧橫江卻瞪大了眼睛,問道:“小兄弟在睡夢中悟到的武功,可有什麼名字?”
寒梟悠悠道:“這一招武功,原是有名字的,就叫做莊生夢蝶。”寧橫江仰天淒然一笑,沉聲道:“老天,老天,為何有老夫的驅屍大法,又要夢賜寒梟莊生夢蝶?彼蒼者天,待老夫何其薄情如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