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兵的軍曹叫餘直,跟隨魏郯多年。他告訴我,長安的守備一向由魏郯分派,比雍都單純。
話裏的意思我當然知曉,魏郯已經同我說過了。
當馬車路過長安外麵被毀的雙闕,陽光正好。阿謐剛剛醒來,我抱著她指指外麵:“看,長安。”
阿謐望著外麵,神色惺忪,全然看不懂那是何物。
與前年來的時候不同,許是正值夏季,街上的人不少。我算了算日子,原來正值圩日。
早有兵卒前來迎接,軍士開道,行人們紛紛側目看來,不慌不忙,正是從前長安人那副見怪不怪地淡定神氣。
落腳之處仍然是魏氏的舊宅,我和魏郯的屋子已經收拾好,用物還算齊全。
魏郯那副少年羽林的皮甲仍然擺在角落,油光鋥亮,看得出家人一直養護盡心。
“小人前日才收到大公子來信,昨日匆忙準備,小女君的榻卻不曾備好。”管事愧疚地說。
我莞爾,道:“管事辛苦,小兒隨我同榻便是,不必勞動。”
管事又道:“從前大公子的用物皆在側室之中,少夫人若要用到,告知小人一聲便是。”
我應下來。
離開了雍都,沒了魏府中瑣事,這舊宅之中堪稱悠閑。魏郯去南方,一時沒有消息,除了阿謐,我幾乎無事可做。
不過,我並不是個擅於閑著的人。上次來長安,我就對魏郯這個曾經與我同城生活多年而不見的地方充滿好奇,隻是那時沉於重遊故地的悲傷,我沒有好好看過。
既然想要了解,魏郯那副皮甲是遠遠不夠的。所以,隔日之後,每當阿謐熟睡我無事可做,就讓管事將左右側室打開。兩邊的物什都不多,大部分是床架、木板之類的粗物。還有些箱櫃、籮筐,上麵都落了灰塵。
從舊物上往往能看出一個人的癖好。像魏郯這樣,書冊不多,都是些兵家論著,尺寸不等的木刀、弓弩等物倒是攢了隻箱子。
“大公子惜物,這些物事都是習武用舊的,他從不肯扔,都讓家人收到箱子裏。”管事笑著說,“夫人還可看看那幾隻竹筐,也都是大公子當年收藏的物什。”
“哦?”我說,正要去看,阿元卻突然走了來,“夫人,女君又要更衣了。”
我聞言,連忙隨她回去。
如她所言,阿謐尿了一聲,哭著醒來。等我們七手八腳給她擦身更衣,阿謐躺在新換的竹席上,望著我,“咯咯”地咧開笑容。
我擦擦額頭上的汗,又好氣又好笑地瞪她一眼,低頭往她脖子上蹭了蹭。
“啊……咯咯……”阿謐笑得開心。
我把她抱起來,心底軟軟的。
“阿謐,想父親麼?”我輕聲問,“父親好還是母親好?”
阿謐望著我,清亮的口水淌在唇邊。
“母親好是麼?”我握著她的小手,語重心長,“父親總是走,陪阿謐的隻有母親呢。”
“夫人……”阿元在一旁哭笑不得。
我淡笑,吻吻阿謐的臉,沒再說話。
魏郯的消息終於傳回來。兩日之後,餘直來稟報,說魏郯的大軍還在路上,前軍已經到了汝南。雖然算不得什麼消息,但是對於我而言,有好過沒有。
臨近八月,天氣也開始晴雨不定。長安的天氣一向別別處涼爽,兩場大雨之後,悶熱一掃而空。我不打算總把自己困在宅中,見得日子不錯,便帶了阿謐,出門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