甫一進港,拉拉便想和紅綃下船,蘭思遠本想阻攔,可看著紅綃略帶哀求的眼神,心中一軟,一同走下船去。
碼頭邊是一塊平坦的鵝卵石沙灘,間或點綴著幾個色彩繽紛的海貝,海浪輕輕衝刷著柔美的海灘,椰林在海風中輕輕搖曳。
在船上憋悶許久的拉拉興奮不已,赤腳在沙灘上瘋跑,不時停下撿起幾個貝殼賞玩。蘭思遠則和為拉拉提著小木屐的紅綃並肩慢行,不時為紅綃指點島上的美景,一同欣賞絢麗的熱帶風光。
沙灘盡頭是筆直聳立的峭壁,石壁下是一大片奇形怪狀的亂石,帶來一片難得的蔭涼。
蘭思遠在蔭涼處找到一塊還算光滑的石板坐下,背靠著足有數丈見方的巨石,靜靜地看著遠處的二女玩鬧,輕柔的海風混合著海浪的唰唰聲,蘭思遠不禁昏昏欲睡。
細微的腳步聲驚醒閉目假寐的蘭思遠,側耳細聽,有二人正向自己身後走來,走到石後便站立不動,傳來斷斷續續的交談聲。雖然聽來不太清晰,但結合二人話語中隻字片語,蘭思遠也明白個大概。
二人皆是西班牙海盜船長,都是巴斯克人,一次黑吃黑行動得罪了阿爾及利亞海盜,被迫躲到聖多美一帶,因為不熟悉周圍海域,連續幾次狩獵失敗,二人正在找尋下一個目標。
二人商議許久後慢慢離去,聽到二人走遠,蘭思遠吐出一口長氣,這二人是真正肆無忌憚的海盜,沒有對所謂國家和家族的忠誠,為了自我生存,沒有什麼手段是他們不能使用的,這種海盜也最為可怕。
夕陽西下,蘭思遠和二女慢慢走回碼頭,碼頭仍是人潮密集,希望天黑前盡量多裝卸一點貨物,閃過幾個西班牙水手,蘭思遠忽然聽到一個有點熟悉的聲音用巴斯克語說:“看,那些黃皮膚的水手跟傳言的大明人差不多,那艘三桅商船有可能是從東方回來。”蘭思遠放慢腳步,用眼角餘光看去,說話那人頭戴壓得極低的寬邊罩帽,腰間掛著長劍和二把匕首,身旁另一人嘴裏不停咀嚼著某種食物,語音含糊,“米尼,不要一直盯著船看。”米尼獰笑著說:“想著肥嫩羊羔的美味是狼的樂趣。你看,它邊上停著的是運金船隊,多肥壯的羊群,可惜我們隻能看看。”
蘭思遠不敢多聽,慢慢向瑪利亞號走去,暗呼倒黴,沒想到瑪利亞號竟被二隻狼盯上,不說一對二勝算極小,也沒有時間和海盜周旋。想到二人的對話,仔細觀察瑪利亞號旁的數十艘大帆船,中間幾艘長約120英尺,寬約35英尺,均有三層甲板,除在船尾配有一門鷹炮,幾乎沒有火力。二側四艘大帆船尺寸稍小一點,船體密布著大型及輕型加農炮,從它的尺寸和火力配備,蘭思遠可以肯定這是十六世紀初西班牙根據英國舷側炮思路建造的西班牙大桅帆戰船。
蘭思遠拇指輕輕搓揉食指,海盜的判斷沒有錯,這是西班牙大型商會的運金船隊,一般海盜根本沒實力打劫這種船隊,有實力的海盜也不願意啃這塊硬骨頭。
回到船艙,蘭思遠輾轉難眠,苦苦思索對策,猛然想到床頭暗格內迪耶哥收藏的幾樣小玩意,臉上露出一絲微笑。
第二天,蘭思遠和梅迪奇幾乎走遍聖多美的每一間葡萄牙商行,磨破嘴皮也沒有一間商行願意冒險將銀票兌換為杜卡特,畢竟這裏的商人從沒有見過這種大明通行的貨幣。
二人又累又渴,走進島上最大的綠島酒吧,品著香濃的椰酒,頓感涼爽。
蘭思遠摸出一疊銀票,隨手扔在桌上,“不怕貨比貨,就怕不識貨。”梅迪奇見他一臉沮喪,“其實不用急著換,船到休達,那裏的猶太商人絕對會用九折的價錢兌換。”
蘭思遠苦笑著說:“現在就有急用,別說虧一成,就是虧二成,我也願意。”看著一臉不解的梅迪奇,蘭思遠也不解釋,又點了一杯椰酒,一個聲音以托斯卡納語說:“來自遠方的貴客,不知道我是否有榮幸請你喝一杯酒。”
蘭思遠側身一看,一張胖臉對著他露出善意的微笑,“可以,請坐。”梅迪奇也笑著說:“讚美我主,在炎熱的綠島也能遇上家鄉的同胞。”
那人微微欠身後坐下,舉杯說:“讓我們為佛羅倫薩和威尼斯公國的繁榮、友誼幹杯。”三人舉杯共飲,梅迪奇淺嚐一口後問:“你怎麼知道我是威尼斯人?”
那人說:“請先容我介紹自己,福斯托·馬裏尼,佛羅倫薩公國的一個小商人。我曾經在宴會中有幸見過您和您的父親,威尼斯造船業行會會長薩爾·德·梅迪奇閣下,當然男爵大人不會記得我這樣的小人物。”梅迪奇也不否認,隻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