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中一片靜謐,似乎隻聽得到翰道衝那漸漸粗礪的呼吸聲。
良久,陸元甲才打破了沉默。
“但不知少都統找到陸某是想問些消息,還是別有差遣?”
“怕是要讓陸大人笑話了,道衝本是末官小吏,入宮陪太子讀書也不過年餘,似也不應操心此等軍國大計。隻是平素與太子和皇後接觸甚多,深知皇後念故國,若是大遼傾覆,皇後必是傷心不過。太子又是極重孝道之人,皇後若是有不測之憂,太子也必是……”道衝按在椅子扶手上的手掌竟是微微有些戰栗。
一旁傾聽的德詠見道衝一時動容難言,便輕咳了一聲,說道:“陸大人,我們兄弟的意思便是想請陸大人想想辦法,一者看晉王所說的大宋再起邊釁之事是否確實,二者若是確實,可還有周旋餘地?”
聽了翰家兄弟所言,陸元甲也大致理清了脈絡。
遼使耶律大石來興慶府的目的是請黨項人出兵相援,在此大宋使者到來之際,西夏皇帝便也有了平息夏宋邊釁而移兵援遼的心思。當然,這種心思是出於皇帝的本心,還是為了慰藉皇後而不得已做出的姿態,陸元甲暫時還無從知曉。
晉王也一定是得知了消息,才破釜沉舟佯稱大宋動兵在即,拉響了夏宋警報,以此來掣肘西夏皇帝援遼的打算。也許是為了假戲真唱,晉王和二王子這才要急急離開興慶府。
隻是,太尉童貫無心插柳,晉王歪打正著,狼和喊狼來了的人都沒有失望。
陸元甲略一沉吟,說道:“兩位少都統,恕陸某直言,晉王好戰喜功,既便我大宋不先起邊釁,恐怕晉王亦不會善罷甘休,晉王今日之言怕也隻是托辭罷了。”
“道衝來見陸大人之前,已與太子有了商議。也不瞞陸大人,遼使耶律大石也見過了皇後和太子,耶律大石也向太子說起陸大人乃是深謀遠慮之人。而今,大金崛起,夏宋遼看似傾紮漁利,實為唇亡齒寒,成敗或都在一念之間。若是陸大人也有心挽狂瀾於既倒,太子殿下希望能與陸大人見上一麵,共商大計。”
“陸某不過是大宋使臣帳前的末官罷了,所知所覺甚淺,又決斷不得大事,何敢勞太子相邀?!”陸元甲推諉道。
道衝微微一笑,說道:“我道衝雖與陸大人初次謀麵,但耶律大石豈會虛言?濮王豈會虛言?陸大人莫要太過自謙了。”
“濮王?”
“不錯,此番濮王也在一道計議。濮王對陸大人也是讚譽有加。”
陸元甲心中暗驚,原來眼下已然有了一個“反晉王”聯盟,宮裏的皇後和太子,宮外的濮王,還有遼國的耶律大石。特別是濮王的出現,意味著黑水堂也將介入,在陸元甲看來,這並不亞於晉王手裏的鐵鷂子和橫山營。
那麼,大宋要不要加入呢?這是一個問題。
晉王李察哥就像是一把夏人劍,鋒芒畢露,銳利無比,防備它搠向自己最好的方法,或許就是給它找一個對手。
“既然少都統如此抬愛,陸某也是卻之不恭了,但不知何時可見太子?”陸元甲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