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斷續續下了五天的大雪,如今終於完全停了。
烏雲消散,太陽努力的鑽了出來,今日是個難得的晴天。
但是,天上的雲散了,晉陽王家的家主王澹,心裏的烏雲卻還是久久不能散去。
晉陽王家原本不是高門大戶,王澹最初隻是一個普通的小商人。難得的是,晉陽王家和東海王家卻是八竿子勉強能打著的親戚關係。
後來王朗入朝為官,心思通透的王澹立刻攀上了他表兄王朗這棵大樹。王朗正好也需要一個商家來為他提供一些日常開銷,雙方一拍即合。於是,在王朗的幫助下,再加上王澹自己也頗有些經營手段,如今居然也混出了些名堂。
王澹做的最大的是畜牧產業,他的牧場之中,如今牛羊加起來有上萬,馬匹也有兩三千,隻不過,裏麵能用作戰馬的並不太多。
這些本來都是王澹最引以為豪的東西,幾乎每天,王澹都會親自去牧場轉一圈。看看這成群結隊的牛馬羊,宛如巡視自己的子民一般。
但如今,王澹已經不忍再看了。
連日大雪,道路被阻,幹草料無法順利送到牧場,草場也被大雪覆蓋,導致牛羊無法順利進食。到如今,已經有將近兩成的牛羊凍餓而死,馬匹也都是無精打采,看來隨時都會倒下一片。
下令將那些凍餓死的牛羊宰殺的時候,王澹甚至覺得,那一把把刀不是砍在牛羊的身上,而是都捅在了自己的心尖兒上。
如今大學好不容易停了,可是......要等這雪完全融化,恐怕還得個三五天,再加上草料運輸,加起來怕是要花上十天。再者說,下雪不冷化雪冷,這十天裏,那些沒有草料的牛羊,恐怕還得再死個三四千。
一場大雪,卻讓自己至少三年的努力,都付諸東流了啊......
王澹悲哀的長歎一聲,閉上了眼睛。
正在這時候,管家一路小跑來到王澹麵前,歡喜的叫道:“東家,東家,東家有救了!東家有救了!”
“我還沒死呢!”王澹狠狠的瞪了那激動的語無倫次的管家一眼,“看咱家凍死這麼多牛羊你高興是不是?能不能穩當些?”
管家被王澹訓的縮了縮脖子,旋即還是抑製不住的笑道:“東家,咱家的牛羊真的有救了,外麵來了一位河內司馬家的家主,他說他有一批草料,可以賣給咱們。”
“什麼?”王澹驚喜的差點跳起來,“快請進來......不,等一下,我親自去接!”
於是,這位渾身贅肉的王東家,撒開腳丫子一路健步如飛,親自到了門口,將劉協接到了正堂,擺下了酒宴。
剛吩咐完擺酒,王澹便迫不及待的問道:“司馬公子,您說,您有一批草料,可以賣給在下?”
“不錯。”劉協點點頭,“我算過了,那批草料足夠六千頭牲口吃個五六天的。”
“那太好了,太好了!”王澹連聲叫好,雖然五六天還是不夠,卻總算能很大程度上減少王澹的損失了,這位司馬家家主這簡直是雪中送炭啊。
不過,恐怕他也是吃定了自己現在急需草料,看來他要價怕是不菲啊......
心念及此,王澹決定還是先把價格談清楚:“司馬公子,您這簡直是雪中送炭啊,您的大恩,王某人沒齒難忘。但是這個.......卻不知司馬公子,您這草料是打算按照多少錢來.......”
“按照市價就夠了,一分我也不多要。”劉協淡淡的笑道。
“真的?”王澹驚喜的起身望向劉協:“司馬公子,您......您真是一位仁義君子啊!”
“別忙。我還有點兒附加條件。”劉協不慌不忙的道,“錢我不多要,但我想跟王老板要點兒東西......兩千頭牛,一千匹馬,這些王老板已經不會吝嗇吧?”
“轟隆——”
王澹站起來的巨大身軀,又頹然的坐了回去:“司馬公子,你......你這是在剜我的肉啊。你知不知道,你這個‘附加條件’,直接抽走了我三成的家底啊!對,您根本不需要多收我一分錢。這要換成是我,就算不給錢,用這批草料換三千牛馬,我都求之不得呢......這可已經是那批草料將近十倍的價值了!”
“我知道。”劉協點點頭,喝了口酒,這才緩緩道,“你有你的算法,我也有我的算法。王老板,賬不是您這麼算的。您想,這批草料隻夠六千牲口食用五六天,到時候,您現有的牲口裏必然會再餓死三千。
這三千已死的牲口,還有什麼價值?隻能吃肉了吧?可是餓死的牲口又能又多少肉呢?所以,其實我要的這三千牛馬,如果您留著,最後也隻能眼睜睜的看著它們變成屍體。而如果您把這原本會變成屍體的牛馬給了我,卻能保住剩下的六千,您何樂而不為呢?
也許您會想,把這批草料勻一下,分給九千牲口同時吃,也能堅持了三四天。但是......我想您不會這麼傻吧?您要是真的那麼幹了,草料用盡時,您這裏損失會更大。所以,恐怕您不僅不會這樣勻,反而會挑選強壯的牛馬集中喂養,舍車保帥,能保住四千好種子,也算是減少您的損失了。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