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楊波的臉上閃過一絲憂鬱,“我找你就是因為這件事情。”
“是王家冠砍人這事兒吧?”
“是,他當著我的麵兒,把一個壞蛋砍了,到處都是血……張寬,我很害怕。”
“你方便告訴我當時的情況嗎?”
“我不想了,當時我嚇壞了,”楊波的眼圈一紅,眼淚在裏麵打晃,“我早就想找你,告訴你有人在欺負我,可是我沒有勇氣,我怕你像上次那樣……”眼淚刷地掉了下來,“上次我誤會你了,後來我知道西真哥不是你打的。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氣,我以為咱倆就這樣了……我在上學的路上被那個壞蛋欺負,我不敢告訴我爸,我爸很嚴厲,他會蒼蠅不叮無縫的蛋。我告訴了西真哥,可是西真哥沒有能耐保護我……西真哥被他們給打了,西真哥再也沒有膽量去接送我上學了。張寬,我真的不知道該什麼好了……”猛地一扭頭,用雙手捂住了臉,“我不想上學了,我要呆在家裏,我哪兒也不去了。”
我想伸出手來摸她柔弱的肩膀,手伸到一半又停下了,心中竟然有一種幸災樂禍的感覺,但更多的是心疼。這種感覺很奇妙,就像多年以後她離我而去,我戴著她買的避孕套跟前來找我搞“江湖義氣”的毛嬈嬈在她曾經躺過的床上翻雲覆雨的感覺一樣複雜。我做出一付大哥的表情,在她的耳邊輕聲:“別難過,事情已經過去了,再也不會有人打擾你了。”
“是你讓王家冠去砍那個壞蛋的吧?”楊波轉過頭來,幽幽地看著我。
“不是……”我遲疑片刻,淡然一笑,“有了結果,你還在意過程嗎?”
“我想知道這是不是你安排的。”楊波的口氣硬硬的。
“是又怎麼樣?”我橫下了心,“就是,我不希望你被人騷擾。”
“寬哥……”楊波一頓,猛撲過來,一把抱住了我。
“一朵紅花向陽開,貧下中農幹起來……”耳邊忽然就響起一陣激越的歌聲,我的腦子又一次空了。這次空得更厲害,我感覺自己的腳下不是堅硬的石頭路,而是洶湧的海水,如果不是我的一隻手抓著旁邊的樹幹,我會被海水淹沒。我不知道自己當時是怎麼想的,我在躲閃,就像一個孩子在躲閃陌生人遞過來的糖果。楊波不依不饒,撞上來就抱緊了我。旁邊跑過一群孩子,他們回過頭來大聲喊:“流氓,流氓!”我掙脫開楊波,作勢要追,腳下一陣拌蒜,一個趔趄紮到了旁邊的垃圾箱上,半年沒擦過的皮鞋摔出去一隻,被一輛疾駛而來的汽車壓成了黑手套,我仿佛看見有臭味騰起在那上麵。
我沒去揀那隻鞋,單腿跳著衝楊波笑:“沒關係沒關係,那本來就是一隻破鞋。”
楊波的眼神有些失望,呆呆地望著我,望著從我身邊吹過去的那陣風。
跳了好幾分鍾的獨腳舞,我才猛然悔悟,裝什麼正人君子?你日思夜想的不就是這一刻嗎?我亮開手臂,想要上前抱她,可是人家沒有那份激情了,就那樣用一個看耍猴的眼神看著我,臉上沒有表情。多年以後,我問她,那你想跟我來個擁抱,我沒讓你得逞,你是怎麼想的?她,當時我想操你大爺。我,你拿什麼操?她,拿你。我,我不**,我隻操你。她,我還是操你大爺。我不話了,腦子裏想的全是“江湖義氣”,我想跟她再操一把江湖義氣,於是,那我倆把江湖義氣操得死去活來。操完江湖義氣,我不理他了,一個人喝悶酒。她,你流氓。我,你爹不流氓哪來的你?
那她用那樣的眼神研究了我半晌,丟下一句“以後我會賴上你的”,轉身走了。留下的那陣帶茉莉花香的風,在我的鼻孔裏麵逐漸明朗。我呆立在垃圾箱旁,腦子亂得一塌糊塗……我想,林寶寶真他娘的偉大,楊波還真的喜歡流氓呢。
在淑芬那裏,我找到了王東,我沒有告訴他楊波剛才對我的舉動,輕描淡寫地了家冠砍人的事情。最後問他,你估計王八這是什麼意思?王東,還能有什麼意思?閑得蛋子癢癢了唄,想要利用這件事情樹立自己的威風,順便在你的麵前表現一把,讓你記他的情,這子的腦子很“飛”呢,什麼希奇古怪的想法都有。我,他不會是想要在裏麵攪渾水,趁機糟蹋我的名聲吧?王東,那也不定,幹脆這樣,咱哥兒倆砸“挺”了他拉倒,省得他給咱們添亂。我,那樣我哥哥就不高興了,他想好好利用家冠呢,先這樣讓他蹦達著吧,萬一將來這子不“正調”,咱哥兒倆再收拾他不遲。王東,等他的**紮出毛兒來再收拾他可就晚了,到時候不一定誰能砸“挺”了誰呢,早防備著他好,這子就這麼個“作”法,想要混出名堂來是很快的,你想想,他打這幾次人,哪一次還過極限了?踩的全是軟柿子,警察拿他沒辦法,反而把他的名聲給造出來了,這子的腦子不簡單,我敢,再下去兩三年,你我再加上一哥都不一定是他的對手。
“他為什麼去砍芥菜頭?”王東沉默片刻,一拍大腿,“他這是演戲給他的弟看!看,我王家冠講的是江湖義氣,現在我跟著一哥混,一哥的弟弟也是我的大哥,跟著大哥幹就得替大哥分憂解難!他明白得很,吃別人的飯要講究忠誠,他肯定會這樣教育自己的弟。這樣一來,他自己才能心安理得地指揮那幫剛紮出翅膀來的兄弟,那幫弟兄才能對他忠誠。”
“嗬,你比我明白多了,”忽然想起番瓜包對他的評價,我笑了,“你這是揣著明白裝糊塗啊。”
“這話什麼意思?”王東茫然。
“沒什麼意思,”我正色道,“以後你多在家陪陪你媽,不然……”
“我明白,”王東打斷我道,“我那不是沒錢嘛,有錢我讓她當皇後。”
“不談這些了,我做的也不怎麼樣,”我換話,“家冠這子給我哥灌了**湯,我哥太實在了。”
“所以我,想要吃社會飯,將來擋道的人肯定不少,家冠算一個。”
“擋我的道同樣也擋了別人的道,我不收拾他自有人收拾他,到時候……”
“寬哥還是你厲害,”王東摸著淑芬的大腿哈哈大笑,“到那時……哈,不費一點兒力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