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雪的夜晚來得非常快，我拿了錢從淑芬理店裏出來的時候，都模糊得看不清人影了。貼著牆根走到蘭斜眼家的門口時，我捏了捏揣在懷裏的那包錢，心忽然有些恍惚，感覺這不是錢，而是一些冰冷的刀子，我懷疑這些刀子早晚會要了我的命。王東把自己的那份錢也給了我，加在一起一共是六千，剩下的三千王東帶回家了，那是金龍的。分錢的時候，王東，咱哥們兒算是對得起揚揚了，讓他在外麵好好混，將來咱們走投無路了，讓他照顧咱們。我開玩笑，揚揚是個猛人，也許將來他會成為一個老大，那咱們就有保護傘了。王東，就他？操，來不來先殺了人，去監獄當老大吧。我，他敢去監獄？去了監獄金高先扒他的皮，還是讓他老實在外麵躲著吧。王東，反正咱們已經是仁至義盡了，提著腦袋去弄錢，全是為了他，沒準兒連金龍也搭進去了。到金龍，我的心又是一陣恍惚，不知道金龍那邊怎麼樣了，那隻耳朵也沒了吧？
走出門，我：“你最好把錢藏好以後就去洪武飯店那邊偵察一下，心裏也好有數。”
王東：“我估計金龍那邊沒事兒，我相信金龍的腦子，再咱們戲演得也不錯。”
是啊，前麵的不，臨走時王東還掄了金龍一獵槍，滿腦袋都是血，周五都看傻了。
“寬哥，不是我在背後金龍的壞話，”王東蔫蔫地，“我覺得那夥計真的不怎麼樣，要不是這次需要他，我才不會跟他一起辦事兒呢……你想想，當初人家鴻福是瞧得起他才求他的，他竟然賴上了人家！這樣的人怎麼會有出息？這是自己砸自己的牌子。我知道你會，金龍不婆婆媽媽，對待自家兄弟很大手，不計較錢財，可是他的腦子裏麵整裝了什麼你知道？你就他在淑芬這個事情上的做法吧……我都不稀他了。”我笑道：“你也太氣了。我打個比方啊，淑芬就像一百塊錢，這一百塊錢是你的，可是金龍想借來用用……哦，這個比方不太恰當。總之，意思是一個意思。你不是將來你要成為大哥的嗎？我告訴你，一個喜歡貪圖眼前的利益的人注定不是做大哥的材料，有潛質成為大哥的人先要大氣，不能把那些蠅頭利看在眼裏，他的著眼點應該放得更遠，甚至應該放棄一切眼前的利益，因為更大的利益在前麵。”
王東撇了一下嘴：“那也不一定，比如，打麻將的時候大家都沒煙了，很難受，大哥的煙盒裏隻有一根了，他把煙盒攥癟了，丟到牆角，目的是在最後的關頭自己享用，你能他不具備大哥的素質？我認為他具備！因為無論是誰，隻要他還是個人就知道自身的利益是要的。假大哥會當著眾人的麵，點上那顆煙，真大哥不會，真大哥……我不會，反正他那麼做完全可以理解。”“你這都咧咧了些什麼呀，”我推他上了他家的那條胡同，“別爭論這些了，咱們都不是大哥。”
我心亂如麻地往蘭斜眼家的方向走，覺得黑一陣白一陣，一腳深一腳淺，一步步像踩在雲彩上，一不留神就有掉進深淵的感覺。林誌揚，帶著錢你趕緊滾蛋吧，滾得越遠越好，別讓警察一鍋端。在門口站了一會兒，我抬手拍了拍門，蘭斜眼出來了，月光映照下的眼睛更斜了，臉朝左，眼睛卻朝向我：“你怎麼才來？揚揚等不及了，直嚷嚷著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