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辛酸往事(2 / 3)

我爺爺經常會念叨他死去的幾個兄弟,念叨完了總是這麼一句:“唉,近你媽。”我爺爺,他的幾個兄弟都是大肚子漢,太能吃了,不然哪會就那麼輕易地餓死?我記不太清楚他當時過的話,隻記得他在念叨這些的時候,我的腦子裏麵會幻化出這樣的鏡頭:傍晚的山路上,行走著一個個麵色焦黃的人,他們麵無表情,夕陽下拖著瘦如枯柴的身影,紙片一般蹣跚挪動,猶如鬼魂,這些鬼魂走著走著,就一頭栽進路邊的茅草中,再也爬不起來了。有時候我爺爺著著會嘿嘿地笑,山羊胡子被他捋得翹成了草棍,我爺爺,王老糊就能“漲顛”(表現自己),有一次開大會,王老糊上台“憶苦思甜”,他,提起萬惡的舊社會,我操他親娘,我年輕的時候給地主扛活,到年底了也不請喝一頓酒,就一碗“滾蛋餃子”打了我,六零年餓死多少人啊,我操他親娘的。一個人提醒他,六零年已經解放了,是新社會了。王老糊,管他娘的新社會舊社會,餓死人就是個驢**社會。剛完就被衝上台子的王老八一巴掌掄了下來,王老八:“打倒現行犯革命犯王老糊!”

前幾我在街上碰見王老八,他用摩托車帶著家冠疾馳而過,車輪摔起泥漿,就像躥稀。

家冠看見了我,一撐王老八的肩膀跳了下來,摩托車一下子栽進了一堆破磚。

王老八烏龜翻殼似的朝蹬腿兒,家冠回一下頭,衝我一眨巴眼:“我家老爺子抗‘造’著呢。”

這家人就這樣,蛤蟆不長毛,生就是那路種,從王老糊那兒就開始了。

家冠眉飛色舞地告訴我,他把鋼子砍了,砍在雪地裏,指著他的鼻子,你不是個兒,叫洪武來找我。

我不想聽這些,轉身要走,家冠伸著胳膊攔我:“二哥,你別這樣啊,這事兒是一哥讓我幹的,要不我哪來這麼大的魄力?”我皺著眉頭瞪了他一眼:“撒謊當心我抽你**養的。”家冠翻著白眼:“撒謊我是你養的。這是真的,因為鋼子在寶寶餐廳外麵鬼頭鬼腦的,被一哥看見了,一哥出去找他,他跑了,一哥就讓我去追他,問他來這裏是什麼意思。我追上了,他跟我‘皮緊’(犯賤),被我砍倒了……我問他來這裏幹什麼?他,是洪武讓他來的,看看要過年了,一哥在幹些什麼,再問他就裝死,躺在地上不話。”要真是這樣,這事兒恐怕不會那麼簡單,鋼子不可能是單純來看看我哥在幹什麼。難道他是來“偵察”我的?腦子忽然有些亂,我穩一下情緒,摸一把家冠的肩膀,笑道:“這事兒過去了。”家冠一敞大衣,露出插在腰上的一把鋸短了槍筒的獵槍,衝我嘿嘿一笑:“一哥真仗義,把他的家夥獎勵給我了。一哥了,我是他的親兄弟。”

我剛剛舒展開的眉頭又皺了起來,感覺我哥哥有些掉價,要這麼個混帳弟弟有什麼意思。

家冠見我皺起了眉頭,連忙合起大衣:“二哥,一哥也就是這麼罷了,你還是他的親弟弟。”

我岔開話題道:“要過年了,心點兒,別連年過不好。”

家冠笑嘻嘻地往前湊了湊,話得有些無賴:“我又沒砍死他,能有個屁事兒。”

我:“當心警察找你,你了那樣的話,洪武也不會就這麼罷休,你不是我哥。”

家冠一瞪眼,嗓門比糞桶還要粗:“我怕他?他算個**算個蛋?不殺了老**操的算他賺了!”

王老八好歹扶起了摩托車,轟轟地踩著油門:“大寬,你跟個‘膘子’絮叨什麼?他媽的這個混蛋,連自己的親爹是誰都搞不明白了!”我推一把家冠,笑道:“聽見他什麼了吧,吃醋呢。”家冠悻悻地嘟囔一句“二哥又賺我便宜”,轉身就走。我這才現,王老八的摩托車上帶著一扇豬肉,心中不覺一笑,這倆混帳東西混帳到一塊兒去了……很早以前我就聽,王老八知道家冠現在在下街已經混得有點兒眉目了,出去買東西一般都帶上兒子,目的很明確,就是一個“滾”字。媽的,這扇豬肉的主人又要在心裏操王老糊的老婆了。我真是搞不明白我哥的心裏到底是怎麼想的,把這麼一個混帳玩意兒扶持起來對自己到底有什麼好處?這個混蛋早晚會“乍翅兒”,那時候難看的還不一定是誰呢。我不聽我哥,他也不讓我提這事兒,一提他就煩躁,老是這麼一句:“你懂幾個問題?吃我這碗飯的,身邊沒有這麼個人,有些事情沒法辦。”家冠這子也很會來事兒,跟在我哥後麵屁顛屁顛的,有時候我哥罵他兩句他也裝孫子,沒事兒似的一口一個一哥。王東,這就叫“抻頭”,這子腦子大著呢,跟古代的勾踐和夫差有得一拚。我含混地打哈哈,你知道個屁,我哥哥的腦子難道還不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