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報應終於來了(1 / 3)

我爺爺的祭日到了。一大早我就把同學喊到了外麵,對他我要走了,感謝他們一家對我兩個多月來的照顧,拿出僅剩的二百塊錢遞到了他的手裏。我同學讓我進屋跟老人打聲招呼,我:“不用了。不是我對老人沒有禮貌,我是怕連累老人家,以後你會明白的。不管將來生什麼,你一概不知道,你隻是收留我在你們家住過一段時間,其他什麼也不知道。”

***的朝陽,燦爛得有些無賴,燦爛的陽光肆無忌憚地照耀著鄉村間的沙土路。我弓著身子,孤單地走在陽光裏,一抬眼,白亮的陽光就像鹽水一樣灌進眼裏,合上眼瞼,眼皮下那些綠色的星星就像蜜蜂一樣飛舞,頭皮也慢慢變得燙。

爺爺,我來了,你孫子看你來了……在車站等車的時候,我突然感覺委屈,爺爺,不是我不來看你,你孫子沒有臉麵來看你,你別生我的氣,今我冒著被警察抓住的危險來跟你話,贖我沒有給你送喪的罪來了……我感覺有淚水流出了我的眼眶,一陣風吹過來,把我的眼淚吹落在地上,我伸手去擦眼睛,沒有擦到淚水,我懷疑自己的心是不是用鐵做成的。

坐在去萬雲陵公墓的公交車上,我感覺路邊的一切都是那樣的陌生,仿佛有一百年沒有出過門了。

我看見我的靈魂在上飄,當我在恍惚之中睜開眼睛時,卻現自己已經走上了陵園的石頭路。

沒有戴手表,我抬頭看了看,太陽已經有些偏西了,陽光不再毒辣。

我將身子靠到一棵鬆樹後麵,來回地打量這裏的情況,沒有現有什麼異常。

我挺一下胸脯,將插在後腰上的槍摸出來揣到褲兜裏,穩穩精神,扒拉著野草尋找我爺爺的墳。

我爺爺的墳很大,墳頭上長滿綠油油的草,桌麵一般大的墓碑在陽光下閃著青紫色的光。墳頭上有一摞新鮮的紙,我估計上午我爸爸來過,也許我媽和林寶寶還有來順也來過,因為墓碑前麵的茅草很淩亂,似乎有不少人在這裏站過。墓碑前麵有一堆燒過的紙灰靜靜地躺在那裏,幾片沒有燒完的紙被風吹得一掀一掀地動。我垂著頭在碑前站了一會兒,拿出帶來的燒紙,用打火機點了,找一截樹枝慢慢挑著……這些燒成藍灰色的紙灰隨風飄蕩,蝴蝶般起舞。

我爺爺喜歡喝棧橋牌白酒,有六十多度,我沒有給他買到,我給他買了一瓶五糧液。當我跪在碑前打開那瓶酒的時候,我恍惚聽見爺爺在,好孩子,你終於來了,你哥沒來,你孝順,你哥不孝順。我打個機靈,一屁股坐下了,褲兜裏的槍掉了出來,我爺爺的聲音沒有了,四周全是哇啦哇啦的風聲。我揀起槍重新裝進褲兜,感覺自己狼狽得有些類似孤魂野鬼。我調整一下姿勢,坐在那裏長久地看著爺爺墳頭上的那些野草,感覺此刻他正坐在我的身旁對我,孩子,挺起來,沒有過不去的火焰山。我張開雙臂緊緊地抱住爺爺的墓碑,就像抱著自己的心髒……一些往事蜂擁而來,大雪一般包圍了我。

我害怕自己沉浸在那些往事之中再也站不起來,猛捶一把胸脯撒開了手。跪在地上將那瓶酒灑在燒完了的紙上麵,我恭恭敬敬地磕了三個響頭,倒退著走到了不遠處的一棵鬆樹下麵。下午的陽光盡管柔和,可是我依然感覺全身燥熱,就像喝多了酒一樣。我脫掉上衣,躺在樹陰下,眯縫著眼睛看湛藍如洗的空。樹冠遮住了雲彩,那些不停變幻著姿態的獅子、牛羊、草原、城堡、山峰一樣的雲朵,飄來飄去,就像被人不斷拽扯著的風箏。我看見我爺爺皮影似的飄在上,手裏提溜著一瓶酒,一邊飄一邊衝我唱戲,一根擔子光溜光哎,聽俺鋦匠表家鄉,大哥在京城做買賣,二哥在山西開染房,剩下俺老三沒事兒幹,學會了鋦盆鋦碗鋦大缸……我跳起來,大聲喊,爺爺,我來啦!一群麻雀被我的喊聲驚動,撲拉拉亂飛。

石頭路上走過來幾個捧著鮮花的人,他們似乎不明白我在這裏喊什麼,疑惑地望著我。

我衝他們尷尬地一笑,彎腰抓起衣服,喝醉了酒似的搖晃著上了石頭路。

我該去哪裏呢?站在路邊,我猶豫了一下,我是不是應該偷偷潛回下街,看看我的父母再走呢?

對,我應該回家看看,不然我爸爸和我媽會擔心死的,我至少應該告訴他們一聲,你們的兒子很好,你們的兒子沒有做那些殺人越貨的勾當,你們的兒子無非就是一時糊塗,搶了幾個髒錢救助自己的朋友,你們的兒子不會出事兒的。打定注意,我猛吸一口氣,邁步就走……腳下一絆,我的身子突然失去了控製,一個馬趴摔在堅硬的石頭路上。與此同時,我的腦子嗡的一聲,心一下子變得冰涼,我感覺到有好幾個人壓在了我的身上,就是剛才拿著鮮花的那幾個人。來不及細想,我反手去掏自己的褲兜,手還沒碰到槍,一付冰冷的手銬就把我的雙手拷住了……警察!剛才我還以為這些人是洪武的人呢。

“抓住了,抓住了!”一個興奮如吃了槍藥的聲音在我的頭頂上方暴響,“你是不是張寬?!”

“不用問了,是他,張寬,”這個聲音很熟悉,是唐向東,“張寬,把頭抬起來。”

“唐大哥,你們這是幹什麼?”我的頭被一個警察揪著,頭抬不利索,反著眼珠子問,“你們抓我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