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實施報複(3 / 3)

王東不認識魏三,眉頭一皺:“魏三?”

我就是幾年前跟我哥哥一起犯事兒的那個夥計,我正調“口子”讓他當咱們的槍使呢。

王東不解:“什麼意思?”

我把他拉到一邊,輕聲:“我哥第一次出事兒就怨他,他挖了鋼子的眼……這事兒以後再。去吧。”

王東搖著腦袋,滿腹狐疑地進了單間。

棍子穿一身細格子灰西裝,冷不丁一看,像一隻罩在網裏的山羊。我衝他點點頭,轉頭對順,以後別拿咱棍子兄弟開玩笑,將來咱棍子兄弟達了,不定咱們都得跟著他混飯吃呢。順摸摸棍子光禿禿的腦殼,幹笑兩聲,不屑地衝我搖頭:“他來找你?我還以為王東要請他吃飯呢。今這是怎麼了?又是請魏三又是請棍子的,你在開村民大會?”

我沒理他,推門進了單間。剛坐穩,棍子就放了聲,哭得像個死了兒子的寡婦:“寬哥啊,沒想到我棍子現在混得這麼慘,鞍前馬後地伺候了金龍這麼多年,到頭來我就像一隻破鞋被他給扔了啊,這不叫推完了磨殺驢吃還叫什麼?你不知道,這次我回來找他,想跟著他幹,他不要我了。沒有我他能有今嗎?我瞎了眼啊……寬哥,很多年之前我就想跟著你幹,都是金龍這子不讓,他你……”我讓他唧歪得起了一身雞皮疙瘩,隨手抓起一塊抹布丟在他的臉上:“擦把臉。”

“寬哥,我能不哭嗎?”棍子看也沒看抹布,直接把臉抹成了唱戲的,“別的不,就我這次教養吧,不是為了他,我能去掀人攤子,燒人倉庫嘛,還不都是為了幫他把威信搞上去嘛。我進去了,他楞是沒去看我一次!好歹熬出來,回來想跟著他繼續幹,你猜他什麼?棍子,你的底子已經壞了,你還是走吧,別讓大家埋怨我。連一分錢都沒給我,就這麼讓我滾蛋了……”棍子悲傷地將下巴上的一根胡子拽下來,拿在手裏仔細地撚著,“寬哥,我這些,你可能要笑話我了,不就是想跟著我幹嘛,羅嗦這麼多有啥意思?寬哥,如果你這麼想,你還真錯了,我壓根就沒打這個譜,從他哪兒走了,我就不打算再回去了,我要幹自己的,誰都不靠。我來就是想跟你金龍這個雜碎背後搗鼓的那些事兒,讓你防備著他點兒。”

我故意不接他的話茬兒,把臉朝向窗外,看蹲在電線上的兩隻麻雀談戀愛。

棍子見我沒有反應,臉一下子變得通紅:“這幾你不是一直在找我嗎?你怎麼不話?”

我轉回頭,衝他幹笑兩聲:“我不是在聽你嗎?繼續。”

棍子像是被噎了一下,臉又黃了:“金龍想把你擠出市場,他當老大。”

我笑了笑:“什麼老大?管理所才是老大呢,還有別的事兒嗎?”

棍子似乎不相信我不關心這事兒,一愣神:“寬哥,這麼大的事情你都不在乎?”

“在乎,可我有什麼辦法?我總不能去打死他吧?”

“他也沒想打死你呀,這不他想跟你玩腦子嘛……他見過家冠。”

“是嗎?他什麼時候見過家冠?”我一愣。

“我估計這事兒他不可能告訴你,”棍子舔舔嘴唇,情緒開始激動,“我沒教養之前,有一次金龍喝大了,對蘭斜眼,那在我家,聽家冠的意思是想折騰張寬,實在不行咱們跟他聯手,戳弄著讓家冠跟張寬火拚,咱們給他來個亂中取勝。”

棍子的牙齒上粘著一片翠綠的韭菜葉,一話一挪位置,我想笑,又忍住了。

棍子不知道我因為什麼表情變得如此古怪,眼睛裏直往外冒問號。

我板著臉,故作震驚地問他:“金龍怎麼能這樣?簡直胡鬧嘛……後來呢?”

“後來?”棍子把一根指頭戳在太陽穴上,擰螺絲那樣猛鑽,“後來,後來金龍就到處找家冠,好象沒找著,反正我進去之前他是沒找著……這子黑著呢,有一次我聽他親口,他要把老斜從他的生意裏擠出去,憑什麼讓老斜分紅?”

我不想聽他們之間的事情,打斷他道:“再想想,還有沒有別的了?”

棍子終於擰完了螺絲,舒口氣:“就這些了,編瞎話我不敢。”

一隻蒼蠅在棍子的腦袋上轉著圈兒飛。我很佩服這隻蒼蠅,盡管它飛得很慢,如同在空氣中行走,但它的確是在活著。我相信,隻要它平安地度過這個嚴冬,來年它將會更加勇猛地衝刺在燦爛的陽光裏。棍子好象覺察到自己的頭頂上有東西在飛,抬手撲拉了兩下,那隻蒼蠅慢慢騰騰地穿過他的指縫,貼到了牆上。棍子轉頭看見那是一隻蒼蠅,走過去,一巴掌將它拍扁了,歉疚地掃我一眼,用手去摳蒼蠅血,我製止了他,仔細地用一幅畫把它擋住了,仿佛是在掩蓋我曾經經曆過的一切。我想,如果誰想要傷害我,我會像拍這隻蒼蠅一樣,讓他死得幹幹脆脆,不留一點兒痕跡,不管是誰。

打開酒櫃,我拿出一瓶意絲林,倒了兩杯,遞給棍子一杯,慢條斯理地:“棍子,你是我的好兄弟,你也是一個很仗義的人,無非是當初跟錯了人。這樣吧,我幫你投資個攤子,自己救自己,不求人。你還是回市場,錢我幫你出,掙了就還我,賠了證明你不是做生意的材料,自己想辦法去吧。別搖頭,不是讓你去賣魚,還幹你的老本行,怎麼樣?”

棍子明顯是在跟我玩太極,眼睛賊亮,臉還在不動聲色:“這樣不好吧寬哥。”

不跟他羅嗦了,我伸著懶腰站了起來:“就這麼著吧,你先回家,明去市場找我。”

哈,金龍,你“徒弟”是我的人了,我要親眼看著你的人回來折騰你。

看著棍子的背影,我嘿嘿地笑,笑得連我自己都感覺莫名其妙。

我答應先借給魏三兩千塊錢,讓他和王嬌一起去市場賣襪子。魏三了一些感激話,趴在牆角的一個櫃子上寫借條,我在心裏忍不住地冷笑。我覺得人生就像一根猴皮筋,拉起來可以很長,一撒手彈回來,就跟從前一模一樣,如同現在的魏三和多年以前的我。窗外的陽光懶洋洋的,似乎是被人拖著照進來的。陽光照不到我這邊,照著魏三的那張猿人臉,照著他頭頂上的一掛蜘蛛網。一隻透明的蜘蛛在布滿灰塵的蛛網上來回走動,它好象是在細心地經營自己那張貌似強大的網。

魏三寫完了借條,顛過來急吼吼地喝了一杯酒:“我得走了,趕緊找王嬌報喜去。”

我沒攔他,叮囑他別亂花錢,讓他明去找我,搖搖手讓他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