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打老虎(3 / 3)

話音剛落,我就聽見裏麵砰地響了一下,好象是酒瓶子砸在腦袋上的聲音。

我拉開萬兵,一把推開了門。王東坐在那裏,用一個酒瓶子茬兒指著老虎:“再他媽的跟我裝?”

我讓萬兵先回家等我,輕輕開了門:“怎麼了這是,你們怎麼這樣對待虎哥呢?”

“我改主意了,”王東忽地站了起來,把手裏的瓶子茬兒啪地摔在地下,“不跟他叨叨了,直接殺了他!”“哪能呢?”我知道金高是在“演花兒”,衝他一擠眼,“江湖上友情為重啊,嗯,友情為重,嗬嗬。”大光插了一句話:“我讚成東哥的意見,這種雜碎應該直接殺了他,反正來的時候又沒人看見。”老虎橫著脖子,冷眼看著牆角,一言不。我站在他身後摸著他的肩膀:“虎哥,怎麼不話?”老虎一歪肩膀,滑開我的手,悶聲道:“你猛,你敢殺人了,佩服,佩服。”我繞過他,坐回自己的座位,對大光:“你真是沒有禮貌,老虎哥比我年紀都大,你怎麼能這麼話?要尊老啊,中華美德不能忘啊。”

“這子太放肆了,”大光猛地扇了老虎的脖頸一下,“你問他,他剛才什麼了?”

“什麼你也不能殺人啊,”我瞪了大光一眼,語氣曖昧地嘟囔道,“人生是美好的,哪能死就死呢?”

“大光,給寬哥倒上酒,”王東,“二哥,你不想知道這個混蛋剛才過什麼?”

我衝王東擺了擺手:“不用,虎哥是條硬漢子,我想先跟他研究研究有關人生的話題,其他的先一放。”

老虎疑惑地看看我,又看了看一臉怒氣的王東:“二位,你們這是唱的哪出?有話直接嘛,砍頭不過碗大個疤。”

好家夥,這好漢裝的,帶出匪氣來了。我想笑又沒笑得出來,正色道:“虎哥對***選集有研究嗎?”

老虎徹底“暈罐兒”了,腦袋在脖子上像是一隻被抽了一鞭子的陀螺,嗖嗖地轉:“什麼意思?”

我拿起他的酒杯給他放到嘴邊,用我的酒杯跟他碰了一下:“**的很多理論需要我們這樣的人來學習啊。”

老虎覺察到我是在拿他取樂,猛地把酒杯敦在桌子上:“要殺就殺要剮就剮,少他媽來這套虛的!”

我揮手製止了要拿槍頂老虎腦袋的大光,把酒喝了,嘿嘿一笑:“虎哥怎麼上火就上火呢?”

老虎忿忿地把脖子一橫,擺了個挨刀的姿勢:“來吧,讓你兄弟殺了我。”

我順手摸了他的脖子一把:“你這是何苦呢?我憑什麼殺你?你跟我有仇嗎?”

“那你是什麼意思?好了在問題沒有解決之前咱們先幹一仗的,你來不來的就先把我抓……不是,我來不來的就跟著萬兵他們來見你了,”老虎的腦子有些亂,話得語無倫次,“我這麼做可以了吧?咱們都在社會上闖蕩,多少得遵守點兒江湖規矩吧?你答應我,明晚上咱們爭個高下,可是轉臉就變,你你這麼辦就不怕別人笑話?剛才王東我話不好,我什麼了?我沒錯,我就是你不是我的對手,論單挑我不怕你,論人手我也不怕你,還論什麼?論錢?我也不是沒有錢!大不了咱們滾戰滾戰,誰怕誰?我還不是在這裏跟你吹,我老虎在社會上混了這麼多年,除了當年的一哥,我還沒怕過誰呢。當然,你是一哥的弟弟……實話,連一哥當年見了我都弟弟長弟弟短的呢,我會怕你二哥?有膽量咱們照規矩來,你放我回去,明晚上咱們見分曉,”見我捏著嘴巴在控製著笑,他翻個漂亮的白眼,陡然提高了聲音,“你不要拿這種表情看我,我錯了嗎?你可以打聽打聽我老虎在下街是個什麼人物,咱講義氣,講江湖規矩,不像你動不動就綁人……”

“老虎哥,你這話的不對,我綁你了嗎?剛才你還是你自己願意來的呢。”

“對,是我自己願意來的,要不就憑萬兵拿著條破五連就想綁我?笑話嘛。”老虎的神情十分真。

“我操,”王東徹底忍不住了,扭回頭嘩地噴了一口酒,“服了服了,今我算是開了眼界啦!”

“我不管你們怎麼想我,反正我就這樣了,有本事別讓我出去,就在這裏殺了我。”

大光跳過來,一把揪住他的頭,讓他的臉仰到上,厲聲:“你以為我不敢是吧?”

老虎的兩條胳膊搭拉在下麵,風吹柳條似的晃悠著:“來吧來吧,開槍吧,喊一聲饒命不算男人。”

大光瞟我一眼,我搖了搖頭,做了個打人的表情,起身道:“虎哥,我上趟廁所。大光,不許毛楞啊。”

老虎似乎明白了接下來他將麵臨什麼,驚恐地把腦袋轉向了我:“張,二哥……快點兒回來啊。”

我邊往外走邊拍了拍他的臉:“上大便,時間會長一點兒。別怕,我兄弟很聽我的話,他不會打你的。”

剛帶上門,我就聽見裏麵傳來一陣嘭嘭的聲音,很雜亂,好象很多人在踢球的樣子。

我走到樓梯口點了一根煙,茫然地看著遠方白茫茫的大海,腦子仿佛空了。海麵上的風很大,風中的海鷗像紙片一樣上下翻飛,海浪濺起的水氣不時將它們包圍,大海好象是在漲潮,排排巨浪滾滾向前。我能看到巨浪衝擊大壩躥到半空的情景,壯觀極了,可是我聽不見聲音,於是這樣的場景就變得很安詳,好象是在一場無聲電影裏。一個領班模樣的服務員站在我的身邊輕聲:“這位先生,能不能讓你們的房間裏安靜一些?別的客人提出意見來了。”我衝他笑了笑:“給你添麻煩了,都喝醉了……我這就去勸勸他們,我保證一會兒一點動靜都沒有。”我把煙頭彈到牆角,做個深呼吸,輕輕推開了門。老虎抱著腦袋蹲在一個角落裏。我故做驚訝地哎喲了一聲:“生了什麼?怎麼我剛剛出去了一會兒你們就欺負虎哥了?”

“不是欺負,這叫幫助他提高思想認識,”王東哈哈大笑,“讓他知道,吹牛逼也是需要照章納稅的。”

“張,二哥,”老虎的臉看不出來有什麼異常,估計他們是打的他的肚子,“你夠狠的啊……”

“唉,又誤會我了不是?”我想拉他起來,可是他直打墜,我索性放棄了,一提褲腿蹲在了他的對麵。

“是嗎?”老虎的眼睛閃出一絲恐懼,但是口氣還是那麼硬,“你以為我是個膘子?”

“你怎麼能是個膘子呢?”我想伸手拿開他擋著臉的手,沒等碰他,他就猛地抱緊了腦袋,身子也開始劇烈地顫抖。我的心裏不由得升起一股憐憫,“老虎哥,你這是幹什麼?好象我是個野獸似的,別躲我,我不會咬你的。”

“二哥,你到底想要把我怎麼樣呢?”老虎的嗓音開始顫抖,我估計這一頓“忙活”不輕。

“虎哥,你是條好漢,”看著他因為緊張又心虛而變得蠟黃的臉,我輕聲,“別鬧了,談正事兒吧。”

“有你這麼談事兒的嗎?”老虎的語氣明顯軟了下來,“出去不怕別人笑話?”

“別擔心,”我明白他的意思,別人不會笑話我,是會笑話你的,“今的事情沒人會知道,你放心。”

老虎的目光散亂,他似乎是想趕緊放棄偽裝,接受我的條件:“二哥,你盡管,還是那件事情?”

我點點頭:“是,還是那件事情,你打譜什麼處理呢?”

老虎用力咽了一口唾沫,他似乎是用盡了最後的一把力氣想要保持最後的一點尊嚴:“你先。”

我站起來,對大光:“把你虎哥扶起來,我要跟他先喝上幾杯再。”

“不用了。”老虎驚恐地瞥了大光一眼,使勁按著大腿,吃力地站了起來,一屁股癱在椅子上。

“虎哥,在談事兒之前,咱哥兒倆先喝一杯,預祝談判成功。”我給他換了一個新杯子,倒上酒,白沫四溢。

“談判?”王東推了老虎的腦袋一把,“你他媽有資格跟我們談判嗎?談判是需要底氣的,你有嗎?”

“不用談了……”老虎瞥一眼金高,長籲一口氣,徹底放棄了尊嚴,“我不去胖子那裏就是了。”

這早就在我的預料之中,我端起酒杯一口氣喝了,站起來在老虎跟前來回踱步:“虎哥啊,其實我很敬重你,為什麼?因為我相信你是個守規矩的人。剛才你不是了嗎?在江湖上行走就得守江湖上的規矩。什麼是規矩,你比我清楚,有時候出來的話比法律還管用,你必須為自己過的話負責。不遵守遊戲規則早晚是要吃虧的,這樣的例子不少,我就不用再羅嗦了。我呢,一直很守規矩,為什麼今要破一次例呢,白了,是哥哥你把我給逼的。剛開始,我按照規矩跟你打招呼,可是你不正經話,要跟我比勢力,這不是亂來是什麼?這都什麼年代了,你還玩兒這一套把戲?動不動就‘約仗’,那是孩子的把戲,我不想跟著你去掉這個底子,”我知道自己的這套教多少有些胡攪蠻纏的意思,可是我必須這樣,要不我還真的沒有什麼道理可講了呢,“你我要是真的跟你在大海池子‘開’起來了,那算什麼?我傷了你也好,你傷了我也好,以後大家還見不見麵了?見了麵怎麼辦?繼續拚?那有意思嗎?所以啊,沒有辦法,我隻好讓我的兄弟先出手了,這你得理解……虎哥,記著我這句話,想要繼續在社會上混,就不能由著性子來,要學會跟上時代,不然會被淘汰的。”

看來老虎的腦子的確是不太夠用的,他懵著,竟然從眼睛裏擠出了幾滴渾濁的眼淚。我歪著腦袋看他的眼睛,那裏麵流露出來的不再是恐懼,而是虔誠的懺悔:“張,二哥,別了,我他媽犯糊塗了,我根本就沒有這個實力跟你鬥……”

“你也別這麼,”我感覺他即將成為我的人了,宛然一笑,“咱們是一樣的人,無非是幹的活兒不同罷了。”

“張寬,不……二哥,”這子又改了口,“張寬,從今往後隻要是你插手的地盤,我一律撤退。”

“別撤退,”我坐回來輕輕拍著他的手,“繼續呆在那裏,我做你的後盾。”

“什麼?”老虎沒聽明白,眼睛像螃蟹那樣一下子支棱了起來,“張寬,你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我直直地盯著他的眼睛,“你繼續收吳胖子的保護費,我撤出來。”

“暈了暈了,”老虎猛地把身子倚上了靠背,“張……二哥,你的葫蘆裏到底是賣的什麼藥?”

“你帶著你的弟兄繼續收吳胖子的保護費,以我的名義,我跟他談好了,每月五千。”

老虎的身上好象不疼了,身子一扭站了起來:“二哥,這是真的?”

我沒有看他,從桌子上摸起大哥大,直接給吳胖子撥了過去:“胖子,是我,張寬。”

吳胖子好象是在吃飯,嘴巴呱唧呱唧響:“寬哥,還有什麼吩咐?”

我瞟一眼老虎,一字一頓地:“馬上在你飯店裏擺一桌,老虎要在那裏請客,他什麼你聽什麼。”

吳胖子的聲音像是在哭:“哥哥哎,老虎這麼厲害?連你都治不了他?”

我把大哥大遞給了老虎:“虎哥,你跟他。”

老虎的眼睛像點了一千瓦的燈泡,趾高氣揚地:“胖子,聽著,遵照寬哥的指示,你的店受我的保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