蒯斌:“你跟前台一聲就可以了,我盡量早點兒回去,記著啊,先別回市場。”
我笑了笑:“我不笨,我回去讓他們羅嗦我啊……就這樣吧,蒯哥受累了。”
真沒想到錢是這麼個強種,他這是把生死置之度外了……想起老虎的那套充滿自信的話,我竟然笑了,到底是個沒腦子的地痞啊,你就沒從他的表情和眼神上看出點兒什麼來?看出來就應該加大“幫助”他的力度啊。我順著這條線一路往下想,錢報案了,不管殘廢沒殘廢,這終究是一起重大傷害案件,警察是不會善罷甘休的。接下來就會調查挑他腳筋的是什麼人,老虎暫時不可能落網,警察會分析事情的原委,很快就跟前麵並案了,這一定也是老虎的人幹的,老虎的上麵是誰呢?很快我就會浮出水麵……警察找我來了,可我什麼都不知道啊,我甚至可以告訴警察,老錢欠我的錢,三年沒還了,我跟他要他不給,我是個老老實實的生意人,沒辦法隻好找人幫我要,至於他們怎麼要的我不知道,反正錢沒要回來,他們之間生了什麼,我一概不知道。你能把我怎麼著?我也的確沒幹什麼呀,這麼一想,我的心敞亮起來,撐開的傘一樣。
回單間坐下,我把老虎將錢打了的事情告訴了順,順不屑地哧了一下鼻子:“去他媽的,這算點什麼事兒?這樣的事情多了去啦,他們管得過來嘛,再他們有什麼證據證明是你安排老虎去打人的?沒人證明吧?現在是法製社會,抓人是需要證據的!讓他們來找,我還反告他們個誣陷罪呢。抓人?讓他們抓,過二十四時不放人,我告他個非法拘禁!放心,政法機關不會那麼傻,他們應該先去抓打人的人,抓不著頂多傳你過去問問情況,這叫詢問,不叫傳訊,我懂。”
“哈哈,你真是虱子多了不咬人啊,看樣子你經常被人家‘詢問’。”
“你算是對了,”順把眼一瞪,“我還不理他們呢,老子沒空伺候你們!”
“話是這麼,可防備著點兒沒錯,我不想引起警察的注意。”
“也對,咱們這些人經不起折騰了,一折騰保準出麻煩,唉……難啊。”
我決定雜亂的事情不想了,隨手打開了電視機。電視裏有一群老太太在跳舞。她們可真精神啊,如果把眼睛眯著看,就跟一群姑娘差不多,舞跳得漂亮極了。我無恥地想,等我熬成了一個老頭兒,我就一頭紮進這幫老太太群裏,挨個挑,哪個長得像楊波,脾氣像劉梅,我就把哪個娶回家,萬一人家的老頭還健在,我就冒充退休省委書記去勾引她,直到把她騙上我的床。不過,那時候我褲襠裏的和尚還能頂用嗎?恐怕夠戧,不定跟一溜鼻涕差不多軟,那也不要緊,我吃壯陽藥,實在不行我就在那上麵綁上一根冰糕棍……這樣胡思亂想著,我竟然笑出聲來,大流氓啊,怎麼連這個都想?
我想過好多次了,如果有一我被警察抓了,永遠也別想蒙混過關,甚至連哄抬物價這樣的事情都別想逃脫法律的製裁。我突然現,我走的這條路從一開始就是一條無法回頭的路,隻要踏上這條路,前麵的終點就已注定。我開始懷疑剛出監獄時候的那些夢想,我隻要心奕奕地往前走,把一切不法行動都策劃得衣無縫,在不遠的將來我便會過上一種夢寐以求的好日子,甚至可以成為一個呼風喚雨的人物。那時候我隻要保持清醒的頭腦,馬上從這條路上撤回來,利用我積攢下來的資金,踏上正經生意人的行列,圓滿地走完自己的人生……這他媽都什麼呀!我怎麼沒看見一個類似我這樣的人有一個圓滿的結局?我知道,很多人羨慕我,甚至崇拜我,我曾經親耳聽見幾個上學的半大子在路上,等我長大了,我一定要闖蕩江湖,最起碼要混成張寬那樣的好漢,多威風?吃穿不愁,到那兒都是大爺!唉,孩子,你們知道我的苦楚嗎?
有一次我跟蒯斌在他的飯店裏談起這些事情,蒯斌,真正幹大事兒的人應該有克製力,混黑道隻是一種方式,這樣的方式不是可以利用一輩子的,完成了原始積累就應該馬上抽身,賴在黑道上裝大哥的人永遠不會有好結果。我覺這些年自己不過是做了一個有聲有色的夢,開始的時候很美,最後卻變得越來越可怕……醒了,隻有殘酷的現實。
“我不想賴在這條道上啊,”我瞪著電視機喃喃自語,“撒謊我是個**。”
“哈,又走神了……剛才你又想什麼去了?”順敲了敲桌子,“怎麼突然起胡話來了?”
“這不是胡話,是真話啊,”我繼續自語,“賴著不走的是**,走不了的是軟**,死在這裏的是死**。”
“哈哈哈,跟**較上勁了……”順不理我了,就著包子喝開了酒。
門突然被打開了,蒯斌臉色蠟黃地站在門口:“張寬,趕緊走!”我一下子愣住了:“為什麼?”蒯斌將手裏的一個大信封猛地戳進我的懷裏:“這是你的一萬塊錢,拿上,趕緊離開這裏,快!”順猛推了蒯斌一把:“出什麼事兒了?要走也給個明白話啊!”蒯斌上氣不接下氣地:“那事兒我沒給張寬辦好,警察什麼都知道了……”忿忿地瞥了我一眼,“你還安排一個叫蝦米的混子去砸了關凱的攤子是吧?他把人砍啦,正在派出所‘洋幹’呢。媽的,什麼事兒嘛!大寬,來不及了,趕緊走。我也得出去躲幾,警察連我的事情都開始調查了……”竄上來,猛地摟了我一把,“哥哥對不住你了!先走,隻要警察抓不住你,等些日子也許會有辦法緩解,暫時隻好這樣了。”我的腦子有些空,喃喃地:“不應該這樣吧?我幹了什麼呀。”
“別胡思亂想了,沒用!先離開這裏再。”蒯斌拉一把順,老鼠似的擠出門去。
“大寬,我去送你,”順掙回身子,一晃車鑰匙,“上我的車!”
“別著急呀,”我這樣著,還是跟在順後麵走了出來,“我得跟家裏交代一下。”
“馬上走!”順已經衝到了停在飯店門口的一輛黑色轎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