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微笑著倚到了牆上:“前進,這事兒你就不要管了,我來收拾他,你隻負責把他的嫡係控製住就可以了。”“用你幹什麼?”張前進哼了一聲,“到時候我來,你偏向我,別人敢反動,你咋呼一聲就可以了。我能看出來你的威力,隻要你一咋呼,誰也沒有膽量跟你對著來。”我想了想,笑了:“前進,你果然是王東的好朋友,你們倆一個德行。好,就這麼定了。”
“寬哥,上次你是在哪裏打的勞改?”張前進的話很多,跟王東有些類似。
“開始是在濰北,後來回了當地,你呢?”
“我在北墅。”
“這是哪一年的事情?”
“85年年底到87年1月份。”
“哦,我還以為是嚴打以前呢,嚴打以前我有幾個朋友也在那邊勞改,你去的時候他們已經走了。”
“你的朋友肯定都是猛將,不定我還認識……不,我還聽過他們呢。”
這也有可能,我問:“你聽過濟南的宗哥嗎,他當時在你們那裏。”
張前進猛地轉過了頭:“宗哥?我不但聽過他,還親眼見過他呢,是不是三十來歲?長得挺凶的?”
我點了點頭:“是啊,你在哪裏見過他?”
張前進張口就來:“我們組有個濟南夥計叫馬金剛,我是跟他一出獄的,宗哥帶著三十幾個兄弟去接的他。”
馬金剛?那不是馬六嘛,我忍不住笑了:“哈哈,是馬六子啊……你跟馬金剛在一個組呆過?”
張前進嘬了一下牙花子:“對,馬金剛外號叫六子,人不錯,就是有些油嘴滑舌。”
閑聊了一陣關於馬六的趣事,我換個話題問他,聽沒聽過孫朝陽和鳳三在北墅勞改的故事?張前進想了想,搖搖頭,聽是聽過有幾個挺猛的老鄉在那兒勞改過,還聽他們都跟宗哥關係不錯,不過還真沒聽他們辦過什麼有趣和威猛的事情呢。我讓他隨便,張前進就開始講他自己在濰北的一些有趣的故事,講著講著我就睡著了,睡得很沉。
半夜,我被一陣尖利的磨牙聲吵醒了,循聲望去,王千裏把一條腿搭在一個夥計的腰上,雙手在空中沒有目的地抓搔著,臉上大汗淋漓。我的心裏忽然升起一絲憐憫,這個人做噩夢了……他夢見了什麼呢?他是不是也跟我剛才一樣,夢見了自己的親人?我清楚地記得,剛才我回了家,我爸爸和來順靜靜地坐在燈下下象棋。旁邊的凳子上坐著一個女人,這個女人的影子很模糊,一會兒是楊波,一會兒是劉梅,穿的衣服是一樣的,可是臉在不斷地切換,共同的一點是她們都在衝著我笑,好象覺得我半夜回家她們很高興……我爸爸不抬頭看我,他就那麼低著頭跟我話,他,你總是這樣可不好啊,大家都在等著你吃飯呢,全家人都為了你一個人餓著肚子。我大汗淋漓,站在他們的旁邊一句話也不出來。
孤單地坐了一會兒,我突然就想把這個夢繼續做下去,我想看清楚坐在我旁邊的那個女人到底是誰。
躺下,閉眼……我徹底失眠了,王千裏的磨牙聲變成了大炮的轟鳴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