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波詭雲譎(1 / 3)

“荷馬”已經失蹤一周了,像是從人間蒸發了一樣,沒有任何消息。我給老羅打了電話後,他約我第二天到鬆城公園去。見麵前我在那裏等了幾分鍾,然後就見他從林蔭路的另一端走過來。我猜這幾分鍾裏他在布置著什麼。

老羅穿著件花裏胡哨的休閑甲克,戴著鑲金絲的眼鏡,腳下的皮鞋可以照出人影來,怎麼看都像是一個開著血汗工廠的老板。我跟著他來到一棵比“荷馬”還要粗兩倍的樹下,向他說了“荷馬”的情況,還有就是程序的進展,當然我也說了在籃球場上見到的那個古怪的東西。老羅用他那個年齡和閱曆特有的成熟鎮定靜靜地聽完我的介紹,就沒再說什麼,他沒有擔心“荷馬”把電腦清空的事情,也沒有對我的安全問題做任何交代,這讓我很憂慮,幾次想問他如果“荷馬”出了問題我該怎麼辦。

老羅聽完我的話後,拿出一部小巧的電話交給我,要我把那個黑盒子拍下來,並告訴我說:“你隻要撥通那個號碼有幾秒鍾,照片就可以發過來了!你不要用這個電話和任何人聯係——這是專號電話,隻能撥一個號碼。你看,隻有三個鍵。”然後他就給我解說那三個鍵的用途:中間的是撥號的,上麵的那個傳送文件,下麵的那個是緊急追蹤鍵,說道:“這個電話和那個本子一樣重要,你別弄丟了!這一段時間,你不要離開這個城市!”

“我知道了!我現在成007了!”我把電話裝了起來,想和他告別,忽然想起海通的事情,一時不知道該不該對他說,這時老羅莫名其妙地說了一句話:

“你是不是還有個問題想問我——你是不是想問我你要是有了兩千萬該怎麼花?”

老羅的話讓我差點跌倒在地上。

“天亮了,該起床了!”老羅說著,轉身走開了。

中原大學女子籃球聯賽如火如荼地進行著,外語係的“驕陽”隊取得了三連勝。這期間我又去看了一次,手裏拿著老羅給我的那部手機。那一場她們依舊是開賽前五分鍾到場,依舊是快攻快守,先發的隊員卻變了,心瀾不在場了,拉拉隊裏也沒有她,這讓我很失望。

這場比賽外語係贏得很艱難,但畢竟是贏了。比賽結束後,女孩子們一邊擦汗一邊興奮地圍在約翰班德身邊,聽他解說比賽中還需要注意的細節。趁著人們還沒走散,我走到他們那邊去,那個洋教頭還在用比較熟練的普通話給女孩子們講話,並沒有注意到我的到來。我沮喪地發現,那天帶來的那個黑色的小盒子並不在那裏,我隻得很隱蔽地把教練拍了下來,然後悄悄地離開。

按照老羅的指示,我撥通電話,大約過了十秒鍾,電話就自動掛斷了。我猜老羅對我一定很不滿,他要的是那個黑盒子的照片,我卻把它的主人拍了下來發給了他。這樣想著,就盤算著是不是該找心瀾幫這個忙。一想到心瀾,我又有了些顧慮,那個黑盒子到底是幹什麼用的,約翰班德到底是不是知道我,是怎麼知道我的,我現在還不清楚。如果那個盒子真的是什麼秘密儀器,我冒昧地找心瀾,而心瀾把這個請求告訴了約翰班德,那麼事情似乎就不太妙。

還有一件事情也讓我百思不得其解,老羅是怎麼知道海通給我開出兩千萬的事情呢?開始我聯想到既然海通有可能把我的事情告訴他們,那這兩千萬的事情老羅也自然就會知道。後來我卻又迷惑起來,老羅是通過INSIN找到我的,這是他親口告訴我的,和海通沒有關係,即便是海通告訴了他們我的事,這筆交易的事情海通應該不會再泄露出去,也沒那個必要,這可是商業機密嗬!可是怎麼解釋老羅的話呢,他確確實實是知道我和海通談交易的事情。也許問題隻有一個解釋,那就是海通的人壓根就是在涮我,在逗我玩兒,他們根本就不可能出兩千萬來買這個東西。誰會出兩千萬買這麼個東西呢?老羅說我是在做夢,看來確實是有道理的。我是該醒醒了……

但是海通的電話又把我拉回到夢中,那個劉經理不依不饒地撥著我的電話,見我不接,就發短信。他發給我的數字越來越天文,也越來越恐怖,以致於我對電話鈴聲都有條件反射了,一聽見電話響就像被閃電擊中了一般,渾身一麻,好半天沒有知覺……

我打算再也不接劉經理的電話,我能和他說什麼呢?像他這種人,肯定是在一個刻板的老板手下幹得太久,養成了一個看似認真嚴格其實是死板的工作習慣,他們說話做事冠冕堂皇,其實內心齷齪不堪,他們貌似慷慨,實則斤斤計較,不見兔子不撒鷹。他們是環境改變人這一理論的活標本,他們是可怕的,同時也是可憐的……

還有一個電話這一段也常打來,號碼挺陌生,不知道是誰的。我接了兩次,都沒聽見裏頭有人說話,而且每次都是通了兩三秒後那邊就掛掉了,我撥過去,那邊也從來不接,我想這家夥大概不是神經病就是有什麼怪癖。我認識的人幾乎都知道我的號碼,可我想破了腦殼也想不出有誰會跟我開這種玩笑。

“荷馬”失蹤以後,白天老是有些不三不四的人在胡同口晃蕩,有男有女。從他們精光四射的眼睛中我看得出來,這些人都是練家子,我最好不要去惹他們,幸好他們也沒來打擾我。有一天,我鼓起勇氣走到胡同口,有意無意地在那裏盤桓了一會,想和他們搭個話,套點東西。那幾個人卻立即散開了,有的裝著去小賣鋪買東西,有的則湊到李大爺的棋攤那裏裝著看棋,我湊到棋攤那裏,那個看棋的又在不到五秒種的時間裏消失了。

我猜一定不止一撥人在看守著我,他們也不是一幫的,我想這一段時間我應該老實點。可是晚上我老覺得有人在敲門,出去看了幾次,卻鬼影子都沒有,不禁有些氣憤。雖然知道我的神經過敏其實和“荷馬”無關,都是那天深夜被老羅從被臥裏提去過堂搞的,我還是在心裏把惡聲惡氣地把“荷馬”問候了幾百遍。

前天居委會的陳阿姨來過了,向我打聽一個叫蘇杭的人,我疑心她是不是聽錯了,就說這裏隻有一個叫阿抗的人,沒有什麼蘇杭。她一口咬定就是找蘇杭,我隻得說不認識。昨天出門時,看到他們在議論著什麼,湊過去一聽,原來是報紙上登的一則報道,說的是一起碎屍案,就在不遠處的河裏發現的。我想著阿抗那讓人眼饞的肥碌碌的身軀,不由得暗暗心驚。要過報紙看了看,上麵卻並沒有特意注明死者是個超級胖子。忽然就疑心那個莫名其妙的電話,那個家夥莫非就是“荷馬”?可他玩這種深沉幹什麼,他也不是這種人哪?

今天回來以後,我影影綽綽地看見街角有幾個東西在徘徊,好象是狗,頓時明白了,“荷馬”不在這裏了,他的那些嚐過甜頭的貓朋狗友們如今嘴頭拮據,自然是要扒門的。這樣想了一下,覺得這幾天有點對不起自己,就去買了幾瓶啤酒,一包花生豆,還有半斤豬腿肉,準備慰問一下這幾天被方便麵肆意虐待的腸胃。不過這頓飯我還沒來得及吃,電話響了起來,我想可能是“荷馬”,就接了。

一個女士甜甜的聲音就從那頭傳了過來。聽著她一開口就向我道歉,我一下子就迷糊了——這個聲音我似乎是在哪裏聽過,但是一時又想不起來了。茫然地盯著手中的啤酒,忽然明白了——那個啤酒廠的胡總開竅了,他一定是為了那個程序和海通的人掐起來了!

打電話的就是那天給老胡搞出“三億虧損”把我碾得稀爛的女秘書,從她一迭聲的道歉裏,我聽得出來,他們一定是從某處得知我那天向他們談的東西的價值了——那隻會是從一向口風不嚴的海通那裏。我的食欲頓時沒有了,瞬間變成了一種焦灼。那天我本來是和劉經理開玩笑的,沒想到他做事情這麼認真,還真的想把這個事情搞下去。

可是他又太糊塗:如果你真的想花那麼大的價錢把這個東西爭到手,怎麼能讓對手知道呢?更愚蠢的是,他們壓根就不是競爭對手,海通一定是壓啤酒廠,逼他們退縮。這樣說來,財大氣粗的海通硬是把那個啤酒廠逼成了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