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覺得自己像是陷入一個大魔方的格子之中,轉來轉去,四周卻都是不同的顏色,不跳出去,就看不到究竟該如何把自己放到正確的那個層麵。可我現在,無論是身還是心都像是陷進了一個無形的沼澤,動一下隻會使我陷得更深。隻有一點我是明確的,那就是,在我身上發生的事情有很多可能——天曉得我是攤上了那一種!而我所能夠猜到的一切,似乎都是錯誤的。
想吧,傷腦筋,不想的時候,腦子又很容易陷入真空狀態,一旦有條縫閃出來,恐懼的空氣就會立即把裏麵塞得滿滿當當的。隨著別人的指揮棒轉吧,卻又是一步一驚心,沒個消停。
一個人頭腦中的任何東西都是錯誤的,一想起來,這種情形真是夠讓人火大的。
我恨這種感覺!我不希望自己身處這樣的境況之中,我想過那種平淡得近於灰暗的生活,然而,樹雖欲靜,奈風不止何!
我想,有時候人要看清正確的東西,必須把錯誤放大。
三叔從樓上下來了,我本來以為他是去配我的藥物香煙去了。誰知道他拿來的卻是個黑乎乎、圓溜溜的東西。
“啊?你……醒了?”看見我已經睜開眼,三叔驚訝地說道。
“我……我想我大概是沒睡著!”
“怎麼會呢?你服了麻散子了嘛!難道我研究了幾十年的劑量竟然不準?”
“您的劑量當然是準,可能是我的病情比較特殊吧!”
三叔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忽然發現了什麼,四處看了一下說道:“怎麼屋裏就你一個人,遠槐呢?他跑到哪裏去了?”
遠槐跑到哪裏去了,我也想知道。而且我更想知道,他的事情辦得怎麼樣了。
“我沒事了,用不著他們來看著我。你看,我都可以……”我一邊說,一邊掙紮著,竟然還真的把自己的上身撐了起來。
“這怎麼可能?我給你用的可是一天的劑量啊!就算你的病情特殊,至少也得睡半天才行啊!”三叔說著,放下手中的那個東西,來到床邊,又開始翻我的眼皮。
這次又是哪個錯誤?
“哦,我明白了!”三叔把我放躺下,說道,“本來的劑量都被你的心髒的病發消耗了,當然無法作用到讓你睡眠上去。我給你用的劑量還是不夠,下次我要多用些!”
我的那條壞腿猛地疼起來,似乎是被三叔的話嚇著了,但是這還沒完,三叔接著說道:“也許我現在就該給你再服用點麻散子!”
那條腿一跳一跳地疼著,越來越難以忍受。我疑惑起來:麻散子,會不會像某些鎮痛藥一樣,比如嗎啡,甚至是鴉片,可能會讓人上癮?
“三叔,這個麻散子,您在別人那裏用的時候,有沒有產生過副作用?”
“副……副作用?你指的什麼?”
“用藥的時候,我的這條腿就不會疼,可是藥效一過,就開始疼起來了!”我指著那條腿說。
“麻散子是有鎮痛功能,但我給你用它,決不僅僅因為此啊。”
“會不會……麻散子裏麵有興奮劑的成分?”
“興奮……劑?麻散子裏麵都是中藥,怎麼會有興奮劑呢?”
“服用中藥會不會上癮呢?”
“嗬嗬,原來你是怕那種藥物依賴性哪!這就是你對中藥和西藥不理解了——中藥為什麼一般療程都比較長,就是因為中藥的功用成分被稀釋了,而西藥大多是提純出來的,濃度比較大,所以作用效果比中藥強。為什麼會有人吸毒上癮,就是因為毒品濃度都很大,強製改變了身體機能,如果劑量小的話,即便長期服用,也不會出現上癮的情況。你放心,我不會讓你迷上麻散子的,這東西配製起來可費勁了!”
“既然麻散子是被稀釋的中藥,為什麼我一用它就睡著了?這可比安眠藥作用的還快呢!”
“嗬嗬,你倒是挺會發現問題的嘛!麻散子是含有高效的麻醉和催眠成分,不過也因人而異,主要還是針對病區來緩解症狀的,有的人用了它就不會睡著。”
“這麼說,麻散子還是個仙丹了!”
“嗬嗬,怎麼會是仙丹呢!麻散子也還是有些不足之處的,比如,有人會用它做壞事,唉……”
“麻散子可真苦啊!”
“良藥苦口利於病嘛!哎,對了,你服用了以後有什麼感覺?”
“我一用藥就睡著了,所以就隻能記得起它很苦!效果這麼好的藥,如果不苦的話,那就更好了!”
“麻散子本來不苦,還帶著點香味兒呢,這個苦味是後來加上去的——不苦不行啊!有人會用它做壞事的……”他說著,似乎想起了什麼,“這也是吃一塹長一智!”
“做壞事?噢,您說的是不是利用它的麻醉功能?”
“是啊,我吃過它的苦頭,連二子也曾經……”他說到這,忽然發現自己有點失言,忙打住了,轉身指著茶幾上的那個黑乎乎的東西說:“這是我給你配的新藥,你把它吃完,就可以恢複到剛來時的身體狀況了——當然,你的腿肯定會比剛來那時好,甚至可以完全恢複。至於你的心髒,那就難說了,我雖然有個想法,卻實在不敢去設計那個治療方式!”
“您說的是什麼想法?”
“我既然不給你治療那個病,這個不說也罷!”
“三叔,您想想,我都不願意換心髒了,還有什麼比這更糟糕的了?您說吧,隻要不換心髒,哪怕是給您當試驗品呢,我也願意試用一下您的新醫術!”
“這個可不是鬧著玩的!我從來沒給人開過刀,治病都是靠藥物,假如你想讓我治的話,那得——算了,等你恢複到那個階段再說吧!”
老頭留了半截話,在我心裏塞了老大一個疙瘩。用藥就用藥唄,怎麼會連說說都那麼艱難!他說的方式,大概是比較蹊蹺古怪而且有點難為人的。看著老人,忽然想起青紅那吞吞吐吐的說話,不覺有點可笑——喜歡說半截話,大概也是有基因遺傳吧!
“三叔,問您一個事情:二叔去外地搞的是什麼試驗?”
“你二叔那個人,就是喜歡異想天開。我看他弄的像是全息投影的什麼東西,他說是叫什麼時光機器。這個我也不懂,他也不對我說——哎,你是怎麼知道的?一定是二子告訴你的吧?”三叔有點惱怒了,
“我……哦,我是聽他們說的!”我含混地回答。
“唉,現在這些孩子,真是不知道事情的利害輕重,這種事情都敢去亂說!這可是要命的東西呢。你現在知道了,也不要往外說——真的會出人命的!這個二子,真是越來越不像話了!”
“這個機器怎麼會要命的呢?”
“你想想,如果有人可以隨意知道別人的過去,那些做過壞事的人是不是就坐不住了,他們是不是就要來毀這個機器,甚至殺人滅口?”
這麼說來,二叔做的還真是時光機器了!難道愛因斯坦的相對論真有試驗成功的可能,而且是靠二叔一個人的一己之力?這怎麼可能?
“這麼緊要的東西,我敢說出去嗎?”
“嗬嗬,連大海那麼打你,你都不改口順他一句——我知道,你的嘴是嚴實的!我相信你!”
正說到這,遠槐急急忙忙地進來了,三叔一見他,就有點慍怒地說道:“你去哪裏了,這裏怎麼能離開人呢?”
遠槐低著頭,他大概是沒想到我是醒著的,著急地說道:“對不起,三叔!我看他睡著了,就去廚房了!”
三叔一聽,忙把遠槐拉到門外,一邊走,還一邊低聲說:“你小聲點,你田哥醒著呢!事情辦得怎麼樣了?”我支起耳朵,聽見遠槐低聲說道:“那個人跑了!青紅也不見了!大家正在找呢……”
“什麼,小四兒不見了?怎麼能讓那個人把青紅帶走了!”三叔驚呼道,這會子的也不再壓低聲音了。
什麼,青紅不見了?遠槐的話好似一個晴天霹靂,把我震得騰地一下從床上坐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