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龍潭虎穴(1 / 3)

到了海螺大酒店,夕陽已經西下。

我對那個中年司機說了身上沒帶錢,還給他解釋了要把手機給他,我正說著的時候,他的臉色就越來越難看,等我把自己那已經嚴重落伍、幾乎刪了所有信息的手機拿給他,司機大爺對我損人利己、先斬後奏的做法已經難掩一臉的憤慨,忍不住罵罵咧咧道:“你沒錢打什麼xx(此處省略兩字,表男性身體部位,本章以下同)的、裝什麼xx大爺?你沒錢還來這麼高檔的酒店幹什麼?媽媽的,害得老子繞了大半個市區來這郊區!--你這破手機連個刹車錢都不夠!我要它幹什麼?”說著,卻還是把手機揣到懷裏。

要不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著我去死,我就一頭撞死在你車上,叫你為你的話後悔得打著滾哭!

心裏非常難過,不為自己的受辱,而是為同類相煎:我們的社會,到底還是要搞到水盡鵝飛才能徹底改變,人們才會幡然醒悟。當然,錯在我身上,我沒法說什麼,我掏出老羅給我的那部手機,也送給那個司機。似乎是看出我不是故意刁難他,身上也確實沒錢,他的臉色才好了點,不過看到手機都沒法啟動,而且僅那麼三個鍵盤,說是手機不如說是兒童玩具更確切,他看也不看我就不屑一顧道:“你自己帶著吧,你的這個東西恐怕也值不了幾個錢--還不知道哪兒拾來的呢!”

這樣也好,我把老羅給我的這個電話留在海螺大酒店,說不定將來被查案的人找到,會成為證據的。

“實在對不起,大哥,我不是故意的,我是真的有事……”

“行了行了,別xx說了!住你的總統套房去吧……”那一肚皮鳥氣的司機一邊極不耐煩地說著,一邊看著觀後鏡。因為實在離市區太遠,他隻好把車倒到路邊,泊在這裏釣魚。

我進了海螺大酒店,那裏麵的人遠遠地見我的寒酸破爛樣,還和門外的司機糾纏了半天,大概也猜到我是個不速之客了,有一個挺漂亮的迎賓小姐衝我露出客氣的微笑,看樣子素質挺高,卻沒和我說話。瞧我進了旋轉門,她轉過臉,向旁邊一個很結實的保安示意了一下,那保安就走過來。

這個保安中等身材,稍微比我矮點,他頭發比較長,像是好多天沒理了,跟個導演似的。他大概是練過什麼功夫,看到我的身板,自認為我是比較好對付的,所以就拉著我的胳膊問道:“先生,請問您找誰?”

保安訓練裏應該不會有拉人胳膊這一課程吧,這一上來就拉算是什麼事啊?無非是看我穿得不光鮮,又一身的土灰。我對這種客客氣氣的勢利眼做法非常惡心,你還不如直接把我架出去來得痛快呢!不過我犯不上死在這樣的小嘍囉手裏,我要找他們的頭,越大的頭越好,我要一層層找上去,我要把罪過栽在爬得最高的那家夥頭上,讓他摔得最狠,讓他去找王大海討還血債。哼,惡人還須惡人磨,你們碰到我這個善極而惡的人,就自認倒黴吧!

“我找……我找你們王經理!”我沒有提王大海的名字,這樣就擴大了捕捉麵--他們這裏總該有個姓王的負責人吧!哪怕是負責廚房衛生的呢!

“對不起,我們這裏沒有什麼王經理!”長毛保安說著,手上使著暗勁。

我已經被他拉開了幾步,急忙道:“哦,是這樣的:有人要我送東西給你們王經理,他說那位王先生是在海螺大酒店負點責,是不是經理我不大清楚!”

“實在抱歉,我們這裏確實沒有您說的那個人!”長毛說著,手上用的勁更大了。

“怎麼會沒有呢,是他叫我來給他送東西的!”我說著,拿出那個手機,心道:我來了可不是讓你扯出去的,現在我什麼謊都可以撒,什麼事情都可以做!

“這是什麼?”長毛拿了過去,反複端詳著。

這是什麼?你們這裏是不會有人知道的!等你們的人拿到這玩意兒,充上電,好奇地按按上麵的鍵,就有人知道這是什麼了!一想到某人剛剛按了鍵,就被老羅手下那些喜歡搞神兵天降這種絕活的高手圍住一通海打,我心裏就樂開了花。

“如果真的沒有這位王經理,那我就走了!這個東西,麻煩你轉交給他,電腦裏的賬號密碼等我下次見到他的時候再告訴他--希望那時候我的心情比現在好!--別拉拉扯扯的,我自己走!”我說著一甩胳膊,掙脫了他,轉身就走。

大概想到沒有人會無緣無故地送一部手機給別人,而且又是電腦又是賬號密碼什麼的,聽著挺像那麼回事,所以那個保安急忙說道:“請您先等等,我去前台問一下他來了沒有。”

保安跑了兩步忽然慢下來,大概是回味過來,發現自己說漏嘴了。

小樣,誰叫你不讀點書?你現在回過神來也沒用了,這無中生有、欲擒故縱之計一氣嗬成,已經達到了我的目的--你還是告訴我,你們這裏有那麼個姓王的了!

長毛硬著頭皮還是走到了前台小姐那裏,和那個小姐低聲地說著什麼,還不時回頭看看我。他們倆大概說了三兩分鍾,話竟然越來越有火氣,也不看我了。我東張西望地裝著看裝修,湊近了他們。雖然他們盡量壓低聲音,我還是聽見了點。

那小姐說:“我讓你趕他走了嗎?”

長毛道:“你沒讓我趕,為什麼向我看?”

“你小聲點行不行?這裏就你在,你說我看誰去?”

“那邊不是還有人嗎?你不會把他端到他們那裏去?”

“你要是請得動,你去請!那些人是刑警隊的,來查咱們的,不是來給咱們站崗的--都吃五套拚盤了,六條紅塔山也快沒有了,這幾天也沒客人來了!小柳他們也不來上班--這些人來了,他們就像見了鬼似的,害我整天加班……”

“你在這好吃好住的,比你那宿舍不強到天上去了--哎呀,這些廢話就別說了,到底要不要把這家夥交過去?反正他們交代了:來了人要告訴他們!我們幹脆把他送他們裏去!”

“告訴他們?你以為他們沒在盯著?他們要是懷疑了,早過來了!再說了,如果真的是……你把他交到刑警隊的人手裏,我問你,你長著幾個腦袋,那誰砍不完?”

刑警隊?我向一邊的偏廳看過去,果然發現幾個人坐在底盤很低的沙發裏,圍在一個茶幾旁,正在那裏抽煙。那裏煙霧繚繞的,也不知道他們是在打牌還是在查什麼資料。

前台小姐還在和那保安說著。

“唉,真他媽的鬼事多!我剛才聽他說什麼‘希望那時心情比現在好’,看他那一身窮酸的屌樣子,不像和……有什麼關係。媽的!--你看這個家夥到底像是什麼人哪?要真的是那什麼,我在這裏把他惹毛了、發火了,以後我還真不好辦……狗日的!”

“你嘴巴放幹淨點好不好,怎麼像個垃圾桶似的!這麼髒!”那女人裝著在整理什麼東西的樣子,低著頭說道,“我怎麼知道他像什麼人?不管什麼人,還不是你們幹的事招來的!”

“我他媽幹什麼事了?我跟你說,他們的事我連個毛都沒摸著!我來這一年多,光跟在他們屁股後麵喝風了!--我是新人你不知道?他們不會用我的!”發泄了一通,長毛期期艾艾地加上一句,“剛才我……大概……好像說了我們這裏有……那個人了!”

“什麼?你腦子裏進水了?這話能說嗎?”

“可他拿著那個電話,我能不說點什麼嗎?我也是……可能被這小子耍了!不過萬一真是……唉,你說我現在該怎麼辦?你讀過高中,你幫幫我!”

“什麼樣的電話?”

“誰知道什麼鬼玩意兒!我看了,就三個鍵,屏幕恨不得像鬼影子一樣,小得幾乎看不見。--哎,我剛才說了那話可能會惹事兒,你說我該怎麼辦哪?”

“你怎麼說的關我什麼事!你怎麼說的怎麼收回來!”

“這他媽能收得回來嗎?”

“你不會把他帶到別的地方去,再告訴……去拿東西……”

“我和他一走,那邊刑警隊的人看見我不在了,不問?他們那幫人邪門得很,問話狠得像刨人家祖墳似的--我啥都沒幹還被他們問得差點尿褲子!再說了,你怎麼知道這是不是個圈套!萬一這家夥和那些人是一夥的來套咱們怎麼辦?”

“那就讓他去一個房間,你找幾個夥計好好看著他,問問到底是怎麼回事!如果不對勁,就把他送走--反正,現在是不能讓他見著……”

“那也行!我這就去--他媽的,這會子,怎麼事兒這麼多!”

“記住,就算查明白他耍你了,也像送大爺似的送走--現在正在風頭上,千萬別惹事兒!”

“知道了!他是我親爹!狗日的!”

我已經聽見他們談話的結果了,而且白撿了個兒子,當然很開心,一邊為自己的高招得意,一邊也在慶幸那司機沒把我的這個電話拿走,要不然,叫我平地摳餅、對麵拿賊,還真沒個把戲玩的了!我回頭看看那個司機,他還在那裏一邊等人,一邊把玩著我的電話。

那保安放聰明了點,再沒有那種趕我走時的外熱內冷的勁了,開始對我不冷不熱,而且還恢複了他的禮貌用語:“先生,請問您貴姓?怎麼稱呼?”

“我姓田,叫田弘!”我大聲說道。

我告訴你真名,到時候你落到警察手裏,別說你和我的死沒關係,更別說沒見過我,要怪就隻怪你找錯了老板!我已經看見你們這裏有攝像頭了,說不定還有錄音什麼的--你小子,就等著去局子裏尿褲子吧!

那個裝著若無其事的前台小姐也聽見我的話了,還向刑警隊那幾個人那邊看了看。她終於拋下裝模作樣的冷靜,接連對長毛施眼色,那意思叫他趕快帶我離開--她一定被我的話震得不輕,生怕那些人過來找事兒。

長毛也緊張地向那邊看了看,很快地伸手做了個請的姿勢,就領著我上樓。他也不帶我去電梯,我就在他身後磨蹭著,一方麵是想想該怎麼辦,另一方麵也是因為沒人攙扶我,我的腿確實疼得厲害。

不帶我去電梯,說明他要帶我去的地方樓層不高,並且不希望有什麼人看見我。我是不是該悄悄溜走,自己去找找他們的高層人物?我在想著,如果任他們擺布、套話,那我遲早會露餡。雖然他們不如刑警隊那些受過專業訓練的人,不會有講究邏輯關係的審問功力,也就是長毛所謂的“刨祖墳”,不過他們也有另一種讓人吃不消的辦法,那就是打--現在連有的警察都搞刑訊逼供,何況他們!我自信還能撒點謊,能挨點打,可以對付幾個不太明白關節的小嘍囉,比如這個長毛,隻要不把我打死就行。但是如果來幾個直接給王大海辦事的人,我編出來的那幾句話,是不大可能蒙混過關的,比如他們問我的老板是誰,從那裏弄來的賬號密碼,我硬撐著呆在這裏可不是好主意。

還在蘇公館的時候,老何他們就說了,查不出王大海和這裏的任何關係,況且,刑警隊的人在這裏,我怎麼可能見到王大海呢?雖然我確信這個酒店是王大海的獨立王國,住在裏麵可以逍遙自在,但是他不會那麼蠢,在刑警隊眼皮子底下玩貓捉老鼠吧!

王大海不在這裏,那麼許以純應該也不會在這裏和那些刑警隊的人捉迷藏,他們不在這裏,青紅和二叔就也不會在這裏。

見不到青紅和二叔,我來這裏有什麼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