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許阿姨大發作了一場,今天還是精神萎靡不振。老羅就沒有去上班,他還找來了許阿姨的兩個牌友何嬸和劉姐在家陪她。
老羅說許阿姨是什麼“斯德哥爾摩症候群”,我接受這一點,卻比較勉強。我覺得那是她前期要和老羅在一起的原因,卻不是現在發病的原因。她的心裏,有比這個古怪病症更難堪的東西無時無刻不在折磨著她,那就是對蘇援、夢飛的情感。
那是她的孩子嗬,卻又都不在她身邊!她一個女人,如何接受這殘酷的現實?
因為老羅當年的那些錯誤鬱結在她心裏,她的行為方式開始變異,終致產生怪思嫁給老羅,繼離開蘇援後又間接地趕走了夢飛,這引起了她的另一個怪病。我覺得這就是許阿姨的精神病因。
舊社會把人變成鬼,新社會也有這個力量,隻要煽動了人心中的原始力量、粉碎原始感情即可!盡管我極不情願用這個詞來形容許阿姨,但是她犯病時的舉止、話語,確實就像被鬼魂附體了一樣,根本不是她自己了。她時而會變成蘇二叔,時而會變成蘇援,時而又變成夢飛,甚至好幾次還用我的口氣說老羅:
“你不該把我也關起來,我是搞電腦的,不是間諜,不是蘇青河!”
從樓上老羅的房間下來時,老羅他們還在裏麵。許阿姨還是不時地高一聲低一聲地叫喚。
不是不為許阿姨的病揪心,我下樓來,因為我必須打個電話。
我知道我的手機已經被無數人監控了,老羅家的電話也是不能用的,那樣我的計劃就要落空。超市裏的電話?老羅一查就知道,說不定也是在監控範圍內的,那也不保險。
我必須出去,把我的消息放出去,我要讓魚兒開始繞著誘餌打轉。
我知道老羅在家也是為我下午和人會麵的事情,但是我必須離開這裏,計劃不能因為這個意外打亂,尤其重要的是,我還必須去找個人,找那個出人意料的力量。我的誘餌,在第三方人的口中傳出才具有真實的效果。
要得到老羅的同意出門去,難度可想而知。趁著老羅在上樓的空當,我帶上兩個電話還有那個打火機和那包煙,溜出門去。
剛到馬路上,一個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戴著墨鏡的年輕人就攔住了我,冷冷地問我道:“你要去那裏?”這是王風的聲音。
“你怎麼像個鬼魂似的就出來了——我想出去找點藥。”
“處長家裏有治病的藥,而且,需要什麼我就可以去取,根本不用你費心的!你回去吧!”
“我要找的不僅是給許姨治病的藥,而且還有治我自己病的藥……”
“你的藥在羅處長那裏……”
“已經吃完了,我得去蘇公館那裏再找點。”
“這個我可以代勞,你快回去吧!”
“那你能不能代勞把治許姨病的藥帶來呢?”
王風顯然沒料到我會這樣問,一時呆呆地看著我,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這時又有一個戴著墨鏡的人走了過來,他來到我身邊,摘下墨鏡,赫然是張橫。
不會吧!兩大高手都來了,把我看得這麼嚴實,這是要幹什麼?現在還不到見麵的時間吧?
張橫看到我和王風的情形,也就明白了是怎麼回事,說道:“羅處長有命令,今天上午你不能出這個大門,下午我們陪著你去見那些人。”
“這個不用你說我也知道。但是我現在出去是要找藥的,找治心病的藥——羅處長是給你命令了,但他對你說了許姨有什麼心病了嗎?”
“這個……這個和你無關!”
“是和我無關,還是和你無關?藥是在蘇公館,羅處長是沒法拉下臉去找他們,所以我才必須去的,隻有我才行……”
張橫道:“你說是什麼藥我去取就行了——不管什麼藥我都拿得來!”
“嗬嗬!我巴不得這樣呢,省了我的事!那好吧,我告訴你都需要哪些藥:蘇三叔葫蘆裏有種藥是我要的,你取一百丸來;蘇援和夢飛就是許姨的心藥。你去把她們帶來!”
“這還不好辦!我這就去向羅處長說一聲,一個小時後就能連人帶藥都帶來!”張橫說著就要進屋去。
我急忙攔住他道:“你傻呀?這個心病的藥,羅處長是萬萬不會讓你去取的,不能讓他知道!”
“為什麼?”
看來不透點真章他們是不會明白的了,我把他倆拉到樹影裏,低聲說道:“蘇公館裏的小七,夢飛,就是羅處長的女兒!她是因為恨她媽媽才跑掉的,她跑了近十年了都沒回來——你們覺得自己有把握讓她回來嗎?她見了你們,你們想想她會有什麼反應?那邊的人不待見羅處長,所以他才沒法子去找那邊,你以為像你想的那麼簡單,去個人就拿回來了?”
“這個嘛……大概……應該……”兩個人都猶豫起來。
“別‘大概’、‘應該’了!我的話就在這裏放著:你們是羅處長的人,她們都知道的,你們去了,她們才不會來呢,除非把她們捆起來才帶得來!——換個大街上要飯的都比你們好使,你信不信?”
“這……”
“你們想不想讓許姨的病好?”
“當然想了!”
“我的主意說給羅處長聽了,他也不會同意,但是不能就讓許姨在那病著、煎熬著不是?我在蘇公館裏呆過,知道她們姐妹的性格,我的話她們也會聽!這個你們就放心吧!”
“可你走了,萬一羅處長問起來?”
“這個就得你們替我保密了,羅處長知道了會讓你們去追我的!”
“這……我陪你去吧!”王風猶猶豫豫地說道。
“誰都不能陪我去,他們那裏有監控設備,現在蘇青紅被綁架的事情剛剛結束,他們那邊可能還在監視著外麵。見了你去,那就壞事了:不僅人帶不來,我的藥怕也要不來!”
“這……”王風開始撓頭皮了,“這可怎麼辦呢?你也不能一個人出去呀,說不定你一出去就被人抓走了!”
“我們去找輛車來,”張橫說道,“把你帶到蘇公館附近,你找到了她們倆和藥,再帶你回來。”
“那不行,我一出門就被人盯著,說不定根本到不了蘇公館那裏就出事了!就算去的路上沒人下手,回來的路上一定會有事!”
王風想了一會,說道:“倒也是!那怎麼辦?”
“你們有沒有摩托車?我戴著頭盔,誰知道我是誰!騎著摩托車,也可以快去快回。”
“那不是更冒險?”王風幾乎跳起來。
“你別咋咋呼呼的行不行?就因為冒險,那些人以為我們不會這樣幹,就不會防備,才有成功的可能。”
王風和張橫都不說話了,看來我的話打動了他們。
“你們準備在這裏想到什麼時候?我是要走了,沒有摩托車我就步行過去!你們誰的墨鏡給我?”
張橫從口袋裏掏出一串鑰匙,遞給我道:“給你!別闖紅燈!”王風要把墨鏡給我,張橫道:“你見過戴摩托頭盔還戴墨鏡的嗎?”王風訕訕地把墨鏡又拿回去,不過我還是要了過來,裝在衣兜裏。
“對了,我身上沒帶錢,我想買點生活用品,你們先借我點吧!”
張橫掏出二百塊錢給我,又把我帶到他放摩托車的地方,恨恨道:“怎麼想怎麼覺得這事挺別扭——我今天是撞鬼了!”
我心中暗笑,心說別扭的還在後麵,你等不到我回來的時候,才別扭得難受呢!我對張橫說道:“門口站崗的人不讓我出去,你還得去幫我說說!”
“你有完沒完了?”
“你要是不想讓我出去,我就不出去了!你去吧!”
“我……我去說!我去幫你說,行了吧!”
張橫憋著一肚皮的鬱悶把我送到院子大門口,我本以為門衛會堅持打電話找老羅求證一下,不過張橫似乎比較有麵子,他拿出一個證件亮了一下,那門衛就不說什麼了,開門放行。
終於出來了!我長出了一口氣。這幾天,實在是把我憋得太難受了!虧得有許阿姨大病發作,否則,依著老羅,按部就班地下套打埋伏,怕是打草驚蛇一場,什麼都搞不成!那些人不是傻子,在那裏等著讓你抓,他們有自己的手段,這一點我很確信。
騎著摩托車直奔錦繡公園,找到那個市長信箱下的電話,問到了市委辦的電話,撥了過去,那邊的人還沒開口,我就說道:“我準備把東西賣給你了,你怎麼轉賬?”完了就掛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