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醜男計(1 / 3)

下午兩三點,這正是一天裏最熱的時候。蘇公館四麵都被樹圍著,一點風都沒有,悶得像三伏天一樣。其實這不過是五月,陰曆,大概還不到四月。但不知不覺中,夏天就是來了!

想著蘇公館裏白天沒有電,心情很有點沉重,更沉重的是,我現在麵臨著一個任務,一個艱巨的任務——說服蘇援和小七去看望許阿姨!

這將是個破冰之旅!

我對蘇抗說了我的想法,蘇抗說這可不行,她們一定不會答應。我說我們可以去找二叔幫幫忙,他連連擺手說那更不行:

“以前許嬸子發病的時候,三叔也對二叔說過這個事情,他們還跟三叔吵了一架呢——那可是他們三個一塊兒和三叔吵啊!你是沒見過,二叔要是發起火來,不管你是親是疏!那是誰都怕,我勸你別去找那個事!”

“我們倆一塊去說服二叔,再找他們倆,來個各個擊破,不行嗎?”

“我是不去,我是不去!”蘇抗說著,竟然起身跑掉了。這家夥,遇到事情就知道撂挑子逃跑!我看著他球一樣跑遠的背影,恨得牙根直癢癢,真想趕上去踹他兩腳。

怎麼辦?孤軍奮戰吧!

我出了小五的房間,想著找個援軍。真是見鬼了,我樓上樓下找了幾圈,小五小六,還有青紅,這幾個可能成為我的援軍的人竟然都不在家!紅雲和裕祥倒是來了,卻是在樓上照看三叔,想著他們倆不明白這裏的事情,心說你找的事,還是你自己去辦吧,別亂找人瞎摻和,誰叫你對王風和張橫他們倆誇下海口了呢!

我決定最後才去找二叔——要是二叔先就不同意,底下我就不好辦了,就算說服了蘇援和夢飛,到底是讓二叔不痛快。不如先去找她們倆,說成了,二叔自然沒什麼話說,說不成,我再找二叔,看看能不能說服他拿出長輩的架子壓壓她們——這當然就是最後的希望了。

去了小七的房間,沒人,我心裏一涼:兩個人一塊去,畢竟比一個人去自然點,小七不在家,我光說動了蘇援一個人去,怕是效果不大好。

怏怏地來敲蘇援的房門,開門的卻是小九,怪不得我想吸煙那會子找不到她,原來她在蘇援屋裏。

“你二姐睡了嗎?”

小九搖搖頭,就拉我進屋去,自己卻出去了。

我想著小九也是個善解人意明白事理的女孩,而且一直對我很好,可能會幫著我點,就對她說道:“遠杞,你不要走,我們一起說說話!”

小九向我搖搖頭,並不理會我,徑自出去了,還把門也關上了。蘇援正在床上靠著被褥躺著,也喊道:“小九,你回來!”小九又開了門,站在門口,隻是不進來。

蘇援坐了起來,聲色俱厲地對小九說:“小九,我叫你進來!你沒聽見嗎?”

小九看看我,又看看她二姐,還是站在那裏,連個手勢都懶得打。

“小九啊,田大哥想和你們倆談談心,你不想和田大哥說話嗎?來,進來吧!”我說著,就要去拉小九,她卻推開我的手,還衝我刮了一下自己的鼻子,竟然又走了,把門也關上了。

我是哭笑不得,蘇援卻已經氣炸了,衝門外吼道:“小九,你給我回來!”

隻聽見樓梯噔噔噔地響,小九竟然自顧自地去上樓去,想來是去三叔的屋子了。

“反了!反了!連這個老幺都不聽我的話了!”蘇援氣得暴跳如雷,披上衣服就要去追小九,我趕忙攔住她道:“你和她一個小孩子計較什麼?我還有事要對你說呢!”

“你有什麼事快點說,我要休息了!”

“青紅——小五他們去哪兒了?”

“小五他們還在替我的班呢,那些野孩子,我不去就鎮不住他們!——我警告你,你少打我妹妹的主意!”

噢,原來小五他們是去了蘇援的舞館,我說怎麼找不到他們呢!

“不打青紅的主意,那我該打誰的主意呢?”我想盡量把氣氛弄得輕鬆點,最好是一激一推,讓她自己上鉤,順水推舟就答應我去老羅那裏了,所以我說這句話的時候是嬉皮笑臉的。

“你就打你自己的主意吧!”

“那我不成了光棍了!”

“你本來不就是個光棍嘛!”蘇援說著,轉過身去,不再看我。

這話說得我都感覺無地自容了,我坐到沙發上,打著草稿。

“你不是有事情要說嗎?怎麼在這裏坐上了?”她說著,就開始拉我,“你起來!快起來,出去!你在這裏坐著,我還睡不睡了?”

“你睡你的,我坐我的,互不幹涉,怎麼了?”我說完這話,自己也吃了一驚:我不當流氓,是流氓階級多大的損失啊!

“你……你怎麼這麼流氓無賴啊?我以前怎麼就沒看出來呢!”

“以前?你說的‘以前’,是不是指六個月以前?你說的‘看’,是不是指趴在我家窗戶上偷看?”

“你……你怎麼知道……”蘇援猛地鬆開了我,跳開了,臉一下子變得煞白,好半天才說道:“你胡說什麼?誰偷看了?偷看什麼?”

“你看看你看看!允許你偷看別人,就不許別人知道,這是什麼邏輯?這是不是你創造的偷窺邏輯呀?你說你沒偷看,那你臉紅什麼?不過你的臉紅起來——還真是——很好看!”

我這話說出來,自己也有點不相信,感覺像是情不自禁地說出來的話,心中暗叫慚愧。

她的臉本來沒紅,經我這麼一說,倒是真的慢慢地紅了起來。被我說中了行事,她氣得呼吸急促起來,胸脯不停地起伏著,我立即想到了我們倆那一會在這屋裏的情景,心神一亂,趕忙把目光轉向別處。

“你盡盯著人家女孩子的臉看,我說你是流氓,你還倒打一耙,反咬一口說我什麼偷窺邏輯——你……你真是無恥!”

“我無恥,也沒去趴人窗戶看哪!”

“我沒有……反正我沒有偷看過你!”她又把臉別過去不看我了。

“好吧,既然你這麼說,我就不說我那次站在窗戶旁邊看見什麼了!我走了……”

“你……你看見什麼了?你不要走,說清楚,你那次到底看見我什麼了?”

“其實我什麼都沒有看見,我也沒在窗戶邊站過!”

蘇援楞了片刻才發現自己中計了,頓時怒不可遏,使出看著像九陰白骨爪一樣的招式向我撲過來。她抓住我的雙手,鎖在我胸前,恨恨道:“我就知道,你不是個好東西!我早就看出來了!”

“那可不是,你看的早嘛!提前幾個月就跑過去看了,還看不出是好是壞?”

“你——我要廢了你!”她說著,就把我按翻在沙發上,還把我的雙手背過去。她的力氣真大,弄得我的雙手都很疼。不過,更疼的是肚子,那裏有個硬邦邦的東西頂著呢!

那是王大海送我的手槍!

感覺到了槍,想著不能再鬧了,得進入正題了,我就扭頭說道:“有個人想見你!”

“等我先廢了你再說,我現在誰都不想見!”

“你到底想怎麼廢我啊?就這麼把我按在沙發上就算廢我了?哎喲,哎喲!你別這麼用勁好不好?你想怎麼廢我,我配合你還不行?你可以輕輕鬆鬆地廢我,我也可以輕輕鬆鬆地被廢……”

“還敢跟我胡說!還敢油嘴滑舌!看我不捶扁你!”她說著,就咚咚咚地捶起我的背來。

“哎呀,救命哪,謀殺親……”

“住嘴!還敢叫!”她抬起我的腿,反壓下去。

一陣鑽心的疼痛傳遍全身,疼得我熱淚盈眶,禁不住“啊”地叫了出來——她是壓著我那條傷還沒好的腿了!

“你還敢裝!我叫你裝,我叫你……你……你沒事吧?是不是我弄疼你了?對不起,對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我是和你鬧著玩的,一時忘了不小心才碰了你的腿的!我看看,我看看……”

她說著就把我抱起來,然後蹲在我麵前要擼起我的褲腳來看,我緩了幾口氣,說道:“是疼在大腿上,你看小腿有什麼用?”

要看大腿,自然是要把褲子脫掉才行。蘇援愣了一下,又羞又恨道:“你……你又跟我胡來了是不是?”

“我胡來什麼?我腿上的石膏打在哪兒你不知道嗎?”

“哦……”她一副垂頭喪氣的樣子,“那我該怎麼辦呢?我給你按摩按摩吧?”

“算了!有那個好心,送給真正需要的人吧!我這點疼,算不了什麼的,早就習慣了!”

她愣愣地看了我一會,問道:“你這會過來是什麼意思?到底要對我說什麼?”

“如果我是你的親人,我病了,或者身體疼痛,或者精神痛苦,你會不會一直安慰我、照顧我?”

她的臉一下子變得通紅,再也不敢看我了,口中急道:“你胡說什麼呀!”

“我沒有胡說,我是當真的——要是你的親人真的像我說的那樣痛苦,你會看著她不管嗎?”

“我當然不會了——可是你又不是……”

“我不是什麼?”

“你又不是我的……親人!”

“對!我不是你的親人,如果我身體那樣不好,你會不會照看我?如果我永遠不好,你會不會永遠照看我?”

“我當然……會了!你病了,我不是一直都是……!”她的聲音,已經很低了,而且很輕柔。

“一個不是你親人的人你都願意如此對待,那如果是你親人的話,你也會那樣嗎?”

“當然更會是那樣了!我的親人嘛!”

“我看未必吧!”

她遲疑地看著我,問道:“你是怕我,所以要我做出承諾?還是你不相信我?”

“我不是不相信你,而是認為你說的根本就是謊話,與事實相反!”

蘇援漲紅了臉,急急地申辯道:“你躺在床上那幾天,除了有些事必須是小五去做,哪一樣我沒有盡心了?你不覺得你這話說得太讓人寒心了嗎?”

“你對我隻是一時的,以後就難說了!誰知道你會不會變心呢?”

“我什麼時候變過心了?我讓小七她們去探查你,我自己也跑過去看你。這一切都有結果了,現在我確定了,我認定了,我怎麼會變心的?”

“那如果你忽然覺得我不好了,你不會變心?”

“你怎麼會……不好了呢?我覺得,對一個自己身邊的、喜歡自己的女孩子,因為對她沒有感覺,所以從來都不做出親昵舉動,那個人就是個負責任的人!”

“我是說如果,如果你覺得我不好了,你會怎麼樣?”

“不會!”

“假設會!”

“我……我不知道!——你怎麼會想出這樣的假設呢,這個假設很糟糕!”

“沒有你想的那麼糟,沒有實際上出現的那麼糟!”

蘇援為難地搖著頭說道:“你不要再說這樣的話來折磨我了,我不想聽這樣的話!”

“我要是做了什麼你覺得對不起你的事情,你會怎麼辦?”

“你是不是發神經了,盡說這些沒頭沒腦的話?我不理你了!我要睡了!”

人都有逃避難堪的天性,蘇援雖然是個敢愛敢恨的人,也不例外。不過難堪歸難堪,她一直沒聽出我的弦外之音,還不鑽我下的套,真是讓我惱火。

“看來,我還是看錯你了!我找錯人了!那,我就不打擾你休息了,我走了!”我說著,站起來,作勢欲走。

蘇援拉住我說道:“你把我——就這麼一走了之?不行!你把話說清楚,你什麼意思?”

“我把你怎麼了?”

“你把我……你混蛋!”

“你是不是說,我把你推進一個爬不上來的井裏去了?”

“田弘,你是超級大混蛋!”

看來我是說對了,蘇援確實是像她自己說的那樣,對我已經“無法自拔”了。但這絕不是我推的呀,說是她自己跳的、說是蘇抗拉的都行,絕不是我推的!

“蘇援,我問你一句話,你老老實實地告訴我!”

“什麼話?”

“你要是被一個人愛著,她卻讓你覺得難過,或者你還恨著她,認為她無法饒恕,該怎麼辦?”

“你說王大海?我這輩子都不會原諒他的,他的愛情,根本就是狗屎!你叫他過來,看我不打爛他的狗頭!”

這麼被人問候,王大海真倒黴!漢語裏的“他”和“她”為什麼就不能在聲母或者韻母上分開呢?

這個問題就這麼作廢了!

“假如說——假如啊——我愛你,卻因為某事,你覺得我無法饒恕……”

我的話還沒說完,她立即嗔怒道:“你這人說話就是這麼酸!愛就是愛,不愛就是不愛,還‘假如’、‘假如’!‘假如’什麼呀?‘假如’你個大鬼頭啊!”她打完這一梭子,像是受我口中‘愛’呀‘愛’呀的鼓舞,也放開了,反問道:“你就明說吧——你愛我嗎?”她說著就揪住我的脖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