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中國特色(2)(1 / 3)

聯想到在化妝間時月心的說話、做事風格,我知道她確實是個敢想敢幹的人——盡管想的和幹的都讓我不齒、讓我深惡痛絕。現在她在這磁帶裏說的這一切,似乎很有點胸大無腦、智慧與美麗成反比的味道,不像是在裝傻充愣,由此我斷定,這一定是月心剛入行的時候被錄下來的!

應該說,那個男人的話雖然有點誇大其詞,一杆子打翻了一船人,卻也並非完全是聳人聽聞、無的放矢。或許,套用“矯枉過正”這個成語的題中之義,對某些社會現實,我們確實該如此言過其實地認識,才能引起足夠的重視,才能切實有效地解決那些問題!若非如此,依著中國的大老爺們辦事不認真的習性(比如以前上班時打牌喝酒,現在玩遊戲炒股),必然流於形式,流於一陣風,必然成為隔靴撓癢。這也從反麵應驗了那句話:凡事有利必有弊!什麼事情都不可能是絕對的,不正確的認識不見得都會導致不正確的結果,否則,就不會有“歪打正著”這個詞了;正確的認識也未必會引出合理的結局,比如都說法網恢恢疏而不漏,現在法典煌煌,許以純卻不僅漏網了,而且一漏再漏如同家常便飯,漏得相當瀟灑,漏得我現在的生命段落暗無天日!

中國嗬,你讓我說你什麼好呢?

唉,現在去想那些又有什麼用?我歎了口氣,放棄了自己離題萬裏的聯翩浮想。

可是,心一回到現實中來,我又如芒刺在背、如坐針氈。許以純放了這個穢亂的磁帶,無疑是居心險惡地想催雲促雨,要知道,我身邊的就是磁帶裏那個沉淪風月的女人的同道中人哪!且不說我和她孤男寡女同處暗室,他放了這磁帶讓我們就此有了瓜田李下之嫌,光是想到許以純對待手下人的陰毒手段,就足以讓人心驚肉跳——他會不會同樣錄下了翠微的什麼難堪“語錄”呢?

果然,在那淫聲浪笑之中,我聽見翠微在壓抑地哭泣,她的聲音很低,而且聽得出是用衣服捂住了嘴,但我還是聽得見。那哀哀的哭泣飽含著絕望和悲憤,這不是翠微在物傷其類,而是自傷自憐——她一定是確信自己也有那種帶子!

確實,如果說翠微從見到我那一刻起開始從良了,那麼她的不幸或許就止於那個時刻了,但有了那種磁帶,那不幸的陰影無疑將陪伴她一生!無論她如何隱瞞自己的遭遇,無論她找到的是什麼樣的胸懷寬廣的男人,都不可能擺脫那帶子深入骨髓的傷痛,許以純是從根子上把一個人毀了!

身為女人,淪落風塵,這無疑是最悲哀的了,而對一個淪陷火坑的女人,許以純都還不放過,還要讓她備受煎熬!

田弘啊田弘,為什麼你不在見他的那一刻開槍?你真是頭蠢豬!

“翠微……你……”我開了口,卻不知道要說什麼。

忽然又是一陣自責——我這樣的語氣,無疑是在告訴她“我知道你也有這樣的帶子”!

你這樣苟延殘喘地活著,除了害人害己,到底還有什麼用?田弘啊田弘,你為什麼還不去死?

可我還是不能死,就像我終究回頭去找那個救我的人一樣,麵對無力自保的翠微,我無法堅定自己死的信念:我怎麼能自顧自地拋下她,就這麼無事一身輕地死了呢?那不就將她置於更加困難、更加無助的境地?

麵對需要保護的弱小,因為無法承受心靈的焦灼而去選擇死,那是多麼自私、多麼卑鄙的想法,那是多麼可恥的逃避!

保護女人是你的天職,你是個男人嗬!

可我又有什麼辦法?滑道高高在上,無以攀援,想帶她逃出去難如登天!

那麼,哀其不幸怒其不爭?不,這太口號化、標語化了,太形式主義了。哪怕不是在這樣艱難的處境之中,對身遭不幸的人,我這樣做甚至這樣想,都不過是給她另加了一重道德高壓,讓她們愈發抬不起頭來。你是不幸的,但你本該抗爭!貌似義正詞嚴,實則虛弱無力、荒謬不堪——難道她們想這樣?連那個月心當初都是想當演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