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路心中忽然有了很糟糕的預感。
果然,丁辰的哭聲印證了她的壞預感,帶Author回去見丁爸爸的事果然出了問題。
其實本來見麵的氣氛還算融洽,丁爸爸雖然不喜歡杜鳴笙的職業,但禮數總歸是有,場麵便不至於太難看。哪知道吃飯的時候電視剛好換到節前錄的娛樂節目播放的那個台,丁爸爸瞥了一眼,臉刷地綠了。
台上那個跟別的女人親昵互動的不是眼前女兒的男朋友是誰?
丁爸爸氣得二話不說,當即把飯碗摔了。丁家今晚簡直腥風血雨,丁爸爸非但不客氣地把杜鳴笙“請”出了家門,連丁辰這個心肝寶貝也順帶轟了出去。
“他說這種負心漢不分手就不準再回家……”丁辰狠狠地抽噎著,“小六,你說是不是我勉強了?”
勉強爸爸,勉強杜鳴笙,也勉強自己。
陸路聽著她的哭聲,隻覺得心也跟著一抽一抽的。這個陪伴自己度過了人生最壞的時光,她現在卻什麼也幫不到她。
陸路感覺自己被一種深深的無力感包圍,眼眶不由濕了,隻能徒勞地不斷重複:“乖,丁丁別哭,丁丁別哭……”
然而兩個人卻仍是哭作一團。
原本以為年後最重的工作是電視劇宣傳,卻未料想,剛上班不到半個月,新一波的緋聞風暴再度襲來。
電視劇剛開播一周,孟瀾便被人拍到和神秘新男友親密出入新居。各大娛樂網站,尤其粉絲後援會BBS上簡直炸開了鍋,眾人的注意力一下子從新劇轉移到神秘男友身上,四處都是八卦新男友身份的扒皮貼。
不出三天,新男友的身份就被人爆了出來,據說是世朝新上任的首席珠寶設計師。陸路看到帖子的時候人一愣,沒來得及產生過多情緒,Cindy的內線電話已經打了過來,讓她過去。
辦公室,Cindy隻顧著抽煙,陸路也就不敢先開口,良久,Cindy竟意料之外地問了她一個無關的問題:“你和沈先生還好嗎?”
陸路怔忡了片刻,斟酌道:“還好。”
也沒必要隱瞞,Cindy的人脈和眼線她雖然不知道具體多少,卻也能猜出大概。在這樣的事情上隱瞞,簡直多此一舉。
不過經Cindy提點,陸路這才想起從前偶爾還有娛樂周刊打她的電話,如今則是通通銷聲匿跡,想必沈世堯在背後有所打點。
正想著,Cindy又發話了:“那就好。其實電視劇開播收視率還不錯,就是被這不合時的八卦一攪,又得花點力氣轉移大家注意力了。下個月清珂有場校園活動,你盯緊一點,別這邊事情還沒壓下來,那邊又出岔子了。”
陸路當然知道Cindy是讓她盯緊清珂和陸亦航,不要再被人拍到,過度的感情緋聞對一個剛出道的女明星來說簡直堪比毒藥。
也不知道事到如今,Cindy對當初讓清珂和陸亦航傳緋聞後悔了沒,然而那終歸不是她能操心的事,從辦公室退出來,陸路便又去忙了。
傍晚下班出來,丁辰的車已早早候在門外。
最近丁大小姐元氣大傷,內心格外脆弱,陸路不得不跟沈世堯報備請假,每晚陪她吃喝玩樂散心。好在沈世堯最近在忙夏季珠寶的推出,對她也沒有過多微詞。陸路對此滿心愧疚,想要補償他:“等回頭閑下來,我給你做飯吧。西餐比不過你,煲湯的手藝還是說得過去的。”
沈世堯撿到大便宜,自然賣乖:“不好喝可不算數的,要再補上,補到我滿意為止。”
一個大男人竟幼稚得跟小孩似的,陸路沒轍,跟丁辰提到的時候,丁辰壞笑地斜睨她一眼:“不錯啊,進展飛速,小兩口都學會打情罵俏了。”
“哪能,”陸路被說得發窘,“照你這個邏輯,他新年送了我匹馬,你是不是覺得我們明天就要去結婚了?”
“幹嗎不去,”丁辰踩了腳油門,眯眼,“換了我,別說一匹馬,就算什麼都沒有,隻要他敢開口,我就敢嫁……嘿,你以為我會這麼說吧,以前敢,現在,不敢了。”
車窗外黑雲密布,有一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頹勢,陸路微張的嘴頓住了,最終一個字都沒說出口。
說什麼都是傷,說什麼都是錯,不如沉默。
沒想到自那天起開始的糟糕陰雨天氣持續了近一個月才算才緩解,三月早春,本是萬物複蘇的喜慶時節,但對清珂而言,卻好似蒙了一層霧霾。
不知道為什麼,她最近的身體狀況非常糟糕。非但什麼都吃不下,還總是覺得惡心,體重一下子掉了好幾斤,本來為了上鏡好看保持的體型更瘦了,連雙頰都有些凹陷,前幾天還被陸路教育說要多吃點,這樣拍照不好看,但其實她也不想的。
下午還有個活動在市裏的大學城,是個小型的粉絲見麵會,不知道為什麼,電視劇熱播後她在學生黨裏呼聲特別高,大概每個大學男生的夢中情人都是她這一型的,五官精致,白白淨淨,留漂亮的黑色長發,穿一襲白裙子,就跟希臘神話裏走出的女神一樣。
有句話怎麼說來著,簡直是男人們的招魂幡。
但即便是招魂幡,也會有狀態不佳的時候,好在下午的活動不需要現場演唱,隻是和學生互動,簽名海報而已,清珂不禁鬆了口氣。
還是乍暖還寒的季節,出公司時,陸路看她臉色不好,特地為她捎了一條厚圍巾。這樣體貼的舉動令清珂心中一暖,輕輕叫了聲:“Lulu姐……”
“欸?”
清珂趕忙搖頭:“沒什麼,就是想謝謝你。”
“你太客氣了,”陸路被她逗笑了,“別忘了我們可是一條船上的人。”
準時趕到活動地點,粉絲居然已積聚了不少,甚至可以說超乎陸路的想象。原本懸著的心終於放下來,陸路拍拍清珂的肩:“加油,去吧!”
然而陸路怎麼也想不到,才上台二十分鍾,和主持人的互動還沒結束,海報也沒來得及簽,清珂便突然暈倒了。
偌大的廣場一時間人聲鼎沸,陸路急壞了,趕忙帶著人扒開人群,將台上的清珂抱下來帶回車上,趕往最近的醫院。
到了醫院先是掛號再是檢查,整個過程中清珂臉白得跟什麼似的,一點意識都沒有,陸路自己的整顆心都要蹦出來了,半晌,才平複住情緒,到走廊上打電話。
其實她也不知道為什麼要打給陸亦航,但腦子裏總有一個聲音告訴自己,去吧,告訴他。
陸亦航趕來時已是傍晚,清珂做完檢查後醒來了一次,現在又睡著了,被轉入了VIP病房。
陸路守在房間裏,不時看著牆上的掛鍾,終於,門開了,陸亦航跨進房間,陸路也跟著起身:“你來了,那我先走了,有什麼事你們自己聊吧。放心,已經安排好了,這裏不會被拍到。”
剛要走出房門,陸路卻感覺自己的手被拽住,陸亦航死死盯著她,連帶著手裏的動作毫不鬆懈:“不,我們談談。”
等了這麼久才等到這樣一個可以談話的機會,陸亦航怎麼可能輕易放棄。但鑒於前幾次的經驗,他也做好了再被陸路攻擊的準備。
可沒想到這次陸路卻異常爽快:“好,既然你不想我走,我們就出去談。”
VIP病區的走廊空無一人,無言地站了很久,陸亦航才遲疑著開口:“……聽說你過年去法國了?”
“嗯,度假。”
“和誰?”陸亦航明知故問。
陸路也不惱,睨他一眼:“明明上回你也看到了啊,在醫院的時候……”
陸亦航的臉刷地黑了,果然,她是故意的。知道他在那裏,才故意在他麵前吻別人。
談話進行到這裏,仿佛一下子陷入了僵局。許久,陸亦航才硬邦邦地開口,卻明知故問:“那個人……是誰?”
陸路一下子笑了出來:“當然是我男朋友了。”
話音剛落,陸路不由一怔,仿佛瞬間明白,夢中的自己說的那句話是什麼意思了。
山中一日,世上多少年?
然而無論答案是一年,兩年,十年還是一百年……他們都回不去了。
陸路低頭,看了眼手中拚命震動的手機,抬頭麵無表情道:“我該走了,Cindy找我有事了。”
臨到電梯口的時候,陸亦航又叫住了她。這一次,他沒有步步緊逼地跟過來,隻是站在不遠處輕聲問她:“小六,你現在幸福嗎?”
有莫名的酸澀脹滿陸路的心房,良久,她淡淡道:“有什麼不幸福的,倒是你,還是先考慮自己的幸福吧!”
也不知道清珂即將告訴他的消息,他有沒有心理準備。按下電梯的時候,陸路輕輕閉上眼,心中有無限悵然。
再見了啊,再見了。我年少時最愛的人,和我最美好的山中歲月。
外麵是又一場將落未落的春雨。靜謐的病房內,剛剛醒來的清珂望著坐在床邊,似乎正在走神的陸亦航,深吸一口氣,怯生生道:“亦航……我懷孕了。”
窗外,一道春雷在陰沉沉的空中炸開,陸亦航的表情陡然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