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真還在呢……”蔣阿姨翻開,指著其中一張,“這是沈先生小時候去我們鄉下玩拍的,好看吧?”
是挺好看的,陸路掃了一眼,沒想到沈世堯小時候竟然唇紅齒白,五官精致得仿佛小姑娘。一點都不像現在,生起氣來,臉部線條就緊繃著,凶巴巴的,嚇死人。
她想著,竟不自覺笑出來,笑著笑著,又覺得有些不對,剛想收起笑容,便聽見門鈴響。
“好像有人來。”蔣阿姨說,“我去開門。”
“好。”陸路歎了口氣,將相冊放下,恢複到不動聲色的表情。
來人令人意外。
當陸路看見Cindy時,下意識起身:“Cindy姐,你怎麼來了?”
Cindy一笑,揚揚手中的禮盒:“代表老板來送禮唄。你快坐下,孕婦要出了什麼閃失,我可是頭號罪犯。”
原來離了辦公室,她也是會說笑的。陸路暗想,大概是今時今日的角色不同了吧。
蔣阿姨借口將禮物收起來,善解人意地將空間留給她們。
Cindy喝了口蔣阿姨準備的飲料,摸出煙盒,剛要點燃,想想又放下,自言自語:“哎,孕婦不能吸二手煙,我差點忘了。”
她笑了一下,極其嫵媚。
陸路這才想起來,婚禮當天,其實Cindy與老板周子然也是在場的。
她那天情緒低落,他們又坐在最遠的角落,所以甚至沒來得及上去打聲招呼,婚禮結束,便匆匆跟沈世堯走了。
好在Cindy似乎並沒有將此當回事,反倒是關心她:“身體狀態還好嗎?”
她點頭,表情卻有些呆,惹得Cindy撲哧一聲笑出來:“看來人家說懷孕會變傻是真的,以前你那些機靈勁兒現在可全沒了。”
陸路有些窘,剛想接話,Cindy又說下去:“看你現在這個樣子,怕是外麵發生什麼都不知道吧。”
“知道什麼?”陸路果然有些茫然。
“清珂呀,”Cindy眨眨眼,“前幾天被人拍到跟陸亦航出入同一棟公寓,我本意是把新聞壓下來,結果陸亦航執意要公開關係。沒辦法,隻好公開咯,但沒想到粉絲不光買賬,還一口一句是兩人不懼人言是真愛,現在的粉絲,真是好寬容,倒讓我有些搞不懂了……”
陸路原本正在喝水,聽罷,被嗆了一下,蹙眉咳嗽起來。
咳了一會兒,她抬頭看著Cindy一笑:“那不是挺好。”
“是挺好,最近老板都要求為第二張專輯選歌了,明明第一張還沒賣多久呢,也不知道在急什麼……清珂最近又暴瘦,上鏡一點精神都沒,說起來,當明星也真麻煩,太胖太瘦都不好看……”
但這些都是與她無關的事了,聽著Cindy的話時,陸路淡淡地想。
從前她在這攤五光十色的渾水中拚命掙紮,是為了麻木自己的一顆心,而如今,她的一顆心已死,便再也無須趟這攤渾水。
周日,沈世堯因公事飛國外,陪著陸路產檢的事就落在了丁辰頭上。
和Author分手後,丁辰雖暴瘦一圈,精神卻還不錯,喜歡帶她去各種獵奇的館子吃飯。
陸路沒有胃口,又需要忌口,便隻能看她一個人大快朵頤。
將桌上的菜風卷殘雲地解決,丁辰一抹嘴,非常憂傷地感歎:“我怎麼越吃越瘦啊,這些肉都白吃了嗎?!”
再後來丁辰大概覺得暴食沒有意思,興趣也就從吃轉到了陸路這個孕婦身上,喜歡三不五時給陸路帶些奇奇怪怪的孕婦裝和嬰兒裝來。
陸路對著那些完全不能穿出門的衣服哭笑不得,隻好無限愛憐地拍怕丁辰的肩:“丁丁啊,你要是這麼喜歡我們母子,這周末沈世堯出差,你就陪我去產檢吧。”
丁辰當時正喜滋滋地審視著自己的戰利品,想都沒想便說好。於是這個護送陸路去醫院的任務便正式落在了丁辰身上。
為了保護孕婦不受自己彪悍車技的傷害,丁辰端出了十二萬分的謹慎態度開車,開到最後,陸路都要崩潰了:“你就不能開快點嗎?人行道上的小孩都走得比你快。”
丁辰冷汗涔涔,咬牙切齒道:“我這不是為了你好嗎!我容易麼我!”
好不容易到了醫院,才發現原來世界上懷孕的人這麼多。丁辰被一溜大肚婆的壯觀景象嚇傻了,還是陸路拽了她一下:“我和醫生預約過了,先進去,你在休息區等我。”
丁辰說好,轉身去休息區,剛坐下,便發現旁邊竟然坐著個熟人。
很久不見,陸亦航看上去沒什麼變化,隻是跟她一樣,瘦了一圈。
丁辰正猶豫著要不要打招呼,沒想到陸亦航先開了口:“嗨,丁辰。”
她隻好答應:“哎。”
“你怎麼……來這裏?”他語氣中有遲疑。
“陪小六來產檢。”她答得倒很爽快。
陸亦航的臉色似乎是一變,答非所問:“我陪清珂過來做檢查。”
然後兩個人都不說話了。
丁辰低頭拿出手機,玩下載了很久卻沒玩過的遊戲。她不再理他,陸亦航也就跟著沉默。
不知過了多久,丁辰突然聽見他說:“那我先走了。”
“好。”她還是沒抬頭。
腳步聲漸行漸遠,她這才抬頭去看兩人相攜而去的背影。原來那個女孩就是清珂啊,丁辰將手機收起來,今天的事,還是不要告訴陸路好了。
從醫院出來,陸路堅決拒絕了丁辰開車送她回去的好意,要打車回去。丁辰想到晚上還有老爸安排的青年才俊等著相親,也就懶得跟她計較,送她上了出租車,自己開車走了。
路過Author曾經的那棟公寓時,她怔了一下,忽然想聽他的歌,便把車停在路邊,埋頭開始找CD。
那張CD太久沒聽,都浮了塵,她把CD送進機器裏,聽到音樂聲響起,這才重新發動車子。
晚上和青年才俊約在一家西餐廳,她到的時候,對方已候在那裏。
等對方替自己將椅子拉開,入席,她表現得輕車熟路且落落大方。
相親無數次,早見過各路奇葩極品,今天這個,簡直正常得令人可喜。
切著七分熟的牛排,聽著對方講不好笑的笑話,丁辰有些走神,視線飄向落地窗外,便發現外麵不知何時下雨了。
希望杜鳴笙今天的慶功宴沒受這突如其來的壞天氣影響。
其實新聞早幾天她就看過了,出道以來專輯累積銷量破百萬,公司早就布好場地,要跟fans搞一場同樂會。
這大概算是對他多年來努力的最大肯定和嘉獎。
丁辰將視線重新轉回眼前的男人身上,才發現不論他做什麼,說什麼,她都會拿他跟杜鳴笙對比,接著便沮喪而絕望地發現,自己大概永遠也沒辦法喜歡上別人。
這樣下去,她一定會孤獨終老吧。
但饒是如此,晚餐結束,她還是在對方要號碼時將手機號大方地留給了他。盡管她知道,不出三次約會,一切又會跟以前一樣無疾而終。
但無聊的過程走一走,才會顯示出自己積極往前的決心。
回到公寓,丁辰按亮客廳的燈。
窗外暴雨如注,她想起自己出門時忘了關窗,走過去一看,果然半個陽台都進了水。等不及明天鍾點工來收拾,她換下連衣裙,去衛生間拿拖把水桶,折騰了老半天,總算把積水處理幹淨。
門鈴便是在她拎著拖把準備放回衛生間的時候響起來的,她有些困惑,這個時間,會有誰來找自己?
好奇地打開門,便看見杜鳴笙渾身濕透地站在自己麵前。
“你……”她的話還沒出口,便被他的吻堵住。
被雨水浸泡的吻,帶著不可思議的滾燙熱度,令她的理智在一瞬間蕩然無存。
他們是沒有明天的,但如果,如果隻是一夜,上帝一定會原諒她的,對不對?
接到清珂要來探望自己的電話時,陸路有些意外。
辭職後,她們幾乎沒有聯係,陸路甚至連娛樂新聞與節目都不怎麼看,關於清珂的近況,也多是從別處得知。知道她一路順風順水,她也就倍感欣慰。
其實捫心自問,陸路對清珂的感情多少有些複雜,她們自然不是朋友,但也如陸路所言,她們曾是一條船上的命運共同體。
陸路眼看著陸亦航因自己接近她,再看她心甘情願地沉淪,除了對陸亦航有怨,對她亦多少有愧。
盡管她曾理性地對她說,她沒有義務向她交代自己的感情生活,但內心,她仍會忍不住詰問自己,如果當初她對清珂承認了與陸亦航的過去,那麼她是否便會刻意避開陸亦航,不會換得今天一般一頭紮進去的頭破血流?
她不知道。她隻知道,世界上最怕的就是假設,最沒有的便是如果,她隻能說服自己,既然已經走到這一步了,那也隻能繼續走下去,說後悔,都已經沒有用。
清珂來的那天,陸路特地準備了茶點等她,怕她覺得拘謹,又給蔣阿姨放了半天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