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記得那天她化了很濃的妝,要跟褚凡趕一個情侶檔的場。她站在公司門口等經紀人剛給自己安排的保姆車,便看見他站在自己的那輛保姆車旁抽煙。
原來他會抽煙?費南雪怔怔地想,而後釋懷地笑了,其實她並不是那麼了解他。
而他呢,大概也並不是那麼了解自己。
甚至,已經將自己忘了。
恰好車來,費南雪頓了頓,俯身鑽進去。她並沒有看見的是,身後有一道目光,長久的,溫柔的,追隨著自己。
直至載著她的車在視野中完全消失。
【6】
《REBORN》上市一周,銷量打破三年內單周銷量排行榜最高紀錄。老板開心到不行,非但為她換了新的公寓,配了貼身助理,還允諾她,年底如果銷量打破公司的最好記錄,就給她放半個月大假。
入行三年有餘,她過年隻回過家一次,聽見這樣的消息,驚喜溢於言表,連連跟老板碰杯致謝,其間她的新助理Vanessa不忘走過來貼心地叮嚀她:“Nancy姐如果喝多了不舒服的話,我去車裏給拿解酒藥。”
也就是那一刻,費南雪徹底懂得了站在高處與底處的不同。
那天她喝到微醺,在Vanessa的護送下,避過媒體的視線回到公寓。
已是午夜,落地窗外繁星點點,她從來不知道,在城市中心的小高層,也可以有這樣美的景致。也是,她不知道的事還有許多,但沒關係,未來她終會一點一滴了解到,接觸到。
踢掉高跟鞋,費南雪來到窗邊,屏息靜靜仰望星空。
房間的角落裏堆滿了粉絲們寄來的信件與禮物,Vanessa已經逐一替她整理分類好,她走過去一一拆開,就看見鋪展一地的香水、口紅、玩偶。
被她人喜愛、向往原來是這樣的感受,她忽然能夠理解那個“一姐”的心情了。
即便是虛妄又如何,那些鮮花掌聲我愛你,已值得用一切去交換。
她漫不經心地想著,又拆開一隻禮盒,一瞬間呆住了。
裏麵整理碼放著的AD鈣奶和這樣隆重的包裝顯得如此格格不入,但不知為何,她卻忽然感到鼻酸。
拿出一瓶打開,她緊張地咬住吸管,視線落在紙盒裏的那張卡片上。
“祝賀你,AD鈣奶!”
他的字和他的人一樣,細瘦卻端正有力,費南雪的眼淚一顆一顆落下來。
在萬千星輝中,隻有他看見她的孤獨,隻有他分享過她的寂寞,隻有他懂得她的脆弱。
她猛地站起來,丟下紙盒,推門而出。
也隻有到了那一刻,費南雪才知道自己的記憶可以這樣好。明明隻去過一次的地方,卻能夠清晰地記住方位、單元、門牌。
她敲門的姿態那樣焦急,廊燈映照得她一臉昏黃,她都渾然未覺。
門“哢嚓”一聲被打開,費南雪的淚驟然湧出來,上前,捧住他的臉,鄭重而溫柔地吻上去。
那感覺就像你終其一生都在尋找一扇門,一扇與你的鑰匙最貼合、你能打開的門。
然後跨過紅塵萬丈,你終於找到。
那一晚,他們說過的話,加起來比認識以來的還多。
從她的童年趣事,說到入行出道;再從他的故鄉,說到工作瑣碎……那種傾訴的迫切,仿佛恨不得早八百年相見。
最後,梁逍是輕輕吻了吻她的眼睛,說:“其實那天我比你先醒來,我一直在裝睡,因為我不知道如何告訴你,我想對你負責……但是最後,你走了。”
是的,她走了。
也就是這一刻,溫柔的夢境被殘忍打碎,費南雪在梁逍的懷中,一點一點清醒過來。
良久,她笑了,偏頭吻了吻他的臉頰:“可我不需要你對我負責。”
有一瞬間,費南雪幾乎可以感受到梁逍陡然加重的呼吸,但漸漸的,他的呼吸終究平複下來,甚至也對她笑了笑:“我知道了。”
這隻是一場夢,而一朝天亮,夢終將醒來。
他們都懂。
【7】
那之後,他們就便一直保持著這樣的關係。
為了見麵方便,費南雪甚至申請將梁逍調作了自己的司機。而遇見她很忙,狗仔又盯得很緊的時候,她便會在酒店訂好房間,等他來。
而每到天亮之前,梁逍都會自行離開。
這就像一種無言的默契,他們之間的一切,永遠隻存在無邊的暗夜裏。
費南雪沒有對他說過愛,梁逍自然也沒有。可他們卻仿佛做盡了世間情侶應做的所有,除卻在太陽下牽手。
這樣的狀況一直持續到年底,費南雪開始準備自己的首場演唱會。
那時褚凡已經是圈中公認的三好男友,費南雪的每場活動他即便不能到場,也定會送上花籃祝賀。
事業愛情雙豐收,費南雪一時風頭無兩,卻也壓力巨大。
所以在沒有任何征兆的前提下,在演唱會的前三天,費南雪忽然失聲了。
主治醫生感到莫名其妙,同時也束手無策,Vanessa急得坐在一邊哭,反倒隻有當事人費南雪最淡定,站起來跟Vanessa用手比劃:“我先一個人先回去休息。”
Vanessa雖然擔心,卻想不出別的辦法,隻好答應。
回去公寓的路上,費南雪第一次在白天給梁逍打了電話。
那天他調休,所以沒有工作。
而她明明失聲了不能說話,卻還是莫名地打給他。
她不能說,他也就不開口。這樣僵持了好久,電話忽然斷掉了,費南雪有些意外,卻還是笑笑,付了車資上樓。
眼前的情況其實很棘手,但她卻少有的感到平靜。
老實說,走到今天,雖然是她所渴望已久的,卻也是她從來沒有想過的。
她甚至會在每個夢醒的午夜詰問自己,你是誰?你在哪裏?
而後便感到鋪天蓋地的疲憊。
思緒浮沉間,費南雪已推開公寓的門,這才發現,裏麵居然有人。
她曾給過梁逍鑰匙這件事,她自己都忘記了。或許是在某個頭腦不大清醒,情感蓋過理智的午夜吧,她自嘲地想,臉上驚詫逐漸收斂。
她什麼都沒說,徑自走到沙發前坐下,正閉目養神之際,梁逍的聲音便鑽入耳朵裏:“來,喝點水。”
那隻是安南子與甘草燉的水,並不是什麼奇方妙藥。但她覺得打從心底覺得幸福,笑著接過來一飲而盡。
“謝謝。”她說。
四目而對的刹那,除了驚訝,更多的是簌簌而落的熱淚。
高處不勝寒,所幸她有他。
【8】
和褚凡的那場采訪比費南雪預計的時間超出很多,她難免變得有些不耐。當編輯反複詢問著他們戀愛的甜蜜小細節時,她一邊背著Vanessa交代自己的台詞,一邊不自覺想到梁逍。
梁逍,她心下一驚,隻剩下無限苦澀,如果他們之間的關係算戀愛的話。
“最後一個問題,褚凡先生有什麼話想借著我們雜誌對Nancy小姐說嗎?”
“有,”褚凡一笑,“我想問她,願不願意嫁給我?”
一時間,費南雪和編輯都瞪大了眼睛,這樣的戲碼,完全超乎她們的想象!褚凡竟然當著編輯和攝影師的麵,向費南雪求婚了。編輯的臉都快笑僵了,原來褚凡采訪前說的大獨家是這個,當即喜滋滋地給去給主編打電話了。
回去的車上,褚凡和費南雪都很沉默。
“你是開玩笑的嗎?”她遲疑著問他。
“我不會當著媒體的麵開這樣的玩笑。”
“那你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