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航從容麵對。他很驚訝,經曆前幾天的突擊閱讀刑事案卷,田衛華的事情讓他感到得心應手。他沒辦過刑事案件,不錯。普通的毒犯,普通的文書工作,普通的案子,就算從未接觸,也能輕鬆完成。
他花了一個小時,措辭謹慎地撰寫案情報告,並對田衛華提出刑事拘留。文書工作處理完成後,他走出辦公室,已是深夜十二點多鍾,臨街的值班室異常寂靜。值班的陽陽和權子做完筆錄,已將田衛華送往看守所。
漫長而忙碌的一天過去了。
方娟這時肯定還在管理中心。她希望在那裏查詢出十年以上的癮君子人數,並列出名單,又或者從前幾年的案件中找到死亡癮君子的年齡、毒齡規律。不論她找到什麼,他應該都會是第一個知道的,他很感謝她。
現在,室內隻有舊電視機的嘈雜聲。不過,他一點都沒聽進去。
田衛華的話令他慌亂不安,不隻是因為涉及到他父親。鄭航也知道父親死於公安局辦的一起冤案,父親死後冤案才得以糾正。他已經接受了這個事實,但癮君子圈內卻另有傳聞,那傳聞比冷冰冰的事實更吸引人。
“圈子裏的人一直還在談論著十二年前的事情,都在後悔。還有人說近幾年死去的幾個人罪有應得,可憐呢。”
這句話不斷在鄭航的腦海裏回響著。像暴力的鑼鼓,幾乎震碎他的神經。“近幾年死去的人罪有應得”,這怎麼解釋?天知道,這些人涉及到什麼……他目睹了鮮血,他身體上沾著鮮血,一個人縮在被窩裏,不停顫抖,嘴唇裂開,他想嚐嚐鮮血的滋味。他希望一切都會過去,希望他有力量阻擋那些事情。
他幻想父親回到分局,便發現了案情不對;幻想父親並沒有坐在審訊室,而是走出去調查……他恨,恨父親怎麼沒有他想像的聰明。
父親的死,不隻讓他崩潰,更令他無法言喻。
鄭航在小小值班室裏來回踱步。他的身體感到疼痛,心髒也感到痛苦,再也受不了一個人不停地思考這些事情。他需要睡眠,進食或者奮力奔跑。可是,要睡覺他卻害怕閉上眼睛,做後兩項太晚了。
“那麼多冤案,遲早會爆發的。”
不,他會努力消除冤情,他會將以前的一件件案子都掀開來,查得清清白白,還法律以清明,還每一個草根以正當權益。每一個人,不論居廟堂之高,還是處江湖之遠,就像法律文本裏的每一個文字,都處於同樣的地位,同樣的身份。
雖然,他經常感覺自己隻是大自然渺小的存在,但他想憑自己的力量還那些蒙冤含屈的人一個大寫的公正。
但目前,他仍茫然,毫無頭緒,不知道自己該如何查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