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1 / 2)

刀光劍影裏,我一身自在。卓朗月一記掌風打掉直追我眉心而來的飛刀,溫言詢問:“鄢姑娘,可要在下為你抓來一人盤問?”

我搖頭,玩心乍起,有意問他:“他們是殺手,我也是殺手,為何你不坐看我跟他們狗咬狗,反而要救我?”

卓朗月撲哧一笑,像是被這話逗樂了,連語調也不由得輕快起來:“姑娘也知道在下素來憐香惜玉,怎可能眼睜睜看著這些人辣手摧花呢?”

“原來如此……”我故作恍然,低頭笑得靦腆,拱手朝他作了一揖,“既然如此,小女子謝過公子……”

他卻神色一凜,一個旋身躍出我三丈外,再站定時,神色變得古怪,手臂上赫然釘著一枚雪亮銀針。

拔出銀針,他深深看了我一眼,“你……”卻沒有絲毫惱怒,隻是有些無奈,尚帶著包容。

我惋惜地歎了一聲,早知這會兒動手如此順利,我就該在那針上塗些見血封喉的毒藥。

“哈哈……”琰燁在一旁笑得頗有幾分幸災樂禍,“朗月公子這下該知道,咱小十三兒這朵花兒可不是那麼好摘的。”

“多嘴。”我朝琰燁瞥去一眼,隨意一拂衣袖,他眼瞳驟緊,忙不迭閃身躲避,於是可憐了站在他身後的那位殺手,無辜被我的銀針釘上眉心,死不瞑目。

“嘖嘖,”琰燁猶自戚戚,“小十三兒,你好狠的心。”

說話間肘後折扇一擊,卻是看也不看就震碎了身後那名伺機偷襲者的心肺,這毒辣的手法,也虧得他好意思說我心狠。

到此,所有殺手皆被製服,有死有傷,一地狼藉。

我原想從這幫人口中問問,到底是哪位金主對我上了心。誰知剛一蹲下去,就聽見奔跑斥喝聲由遠及近,“讓開讓開!怎麼回事!”大概是官兵來了。

我不禁皺眉,真是一幫不省心的,早不來晚不來,偏偏等我們把人都打趴下了才來,時間倒是拿捏得恰好。

江湖人不涉官家事,這是古往今來不成文的規矩。琰燁知我顧慮,湊近我耳邊,不知死活地吹了口氣:“小十三兒不妨先走一步,這兒有我呢。”

這還指望我承他的情不成?我睨他一眼,索性又推了他一把,借力飛身掠出三丈外,懶得再看他們一眼。

“欸,姑娘……”

不用看,這一句溫潤的“姑娘”必是出自卓朗月之口無疑,想來是他挽留我不及。又遠遠聽到身後官兵厲聲喝問:“這是怎麼回事?你們是什麼人!”間或摻雜著卓朗月溫文爾雅的解釋話語。

不禁想到方才他看我的那一眼,竟有些控製不住揚了嘴角,這人也是有趣,我要殺他,他卻還想著庇護我,真不知是該誇他大度,還是該罵他迂腐。

調度輕功一盞茶的功夫,足夠我趕回璿璣樓。照舊是不走正門,直接摸上伶妖的窗欞,卻在剛進屋,就被伶妖一隻茶壺砸了出去,順帶挨了一句陰陽怪氣的嗔責:

“你不是說要在我這兒當夥計嚒?怎麼一樁像樣的生意沒招攬上不說,反倒淨招惹些奇奇怪怪的人來。”

眼疾手快地將她扔過來這隻紫砂壺接住,入手時壺中茶水晃了兩晃,壺壁還是溫熱的。

喝兩口熱茶暖暖身子,我幹脆就坐在這窗口,晃蕩著一條腿向她詢問:“又有誰找來了?”

伶妖白我一眼,在貴妃塌上轉了轉腰身,麵朝裏睡去,聲線泠泠:“還是上次那個人。”

封弈?

我又抿下一口茶水,便將紫砂壺就近放到地上,翻身掠進院中。

黑暗中,那個冷若冰霜的人,果然又來了。

封弈從無休止的黑暗裏走出來,玄衣冷肅,語調堅決:“跟我回去。”

在我心裏,被這個人問候已經不是什麼可喜可賀的事情,如果再被這個人命令,那就是人間悲劇了。

於是我理所當然地問他:“回去做什麼?”

“是主上要你回去。”

“為什麼?”

“你回去就知道了。”

真是一堆廢話。我忍不住嗤笑,轉身就走:“知道了。”

剛邁出一步,頸側就被架上冰冷鋒芒,驚起一片雞皮疙瘩。

我側目看去,半截斷劍橫在那裏,晦光利刃,蕭瑟冷厲,一如握住劍柄的那人。

——是封弈的佩劍,斷刃。

這把劍太冷,冷得不帶人氣,冷得不容於世。這個人亦是。

劍以“斷”為名,人以“封”為姓。

我真好奇持善是從哪兒找來了這麼一個冷到靈魂裏的人。

我伸手去撥劍,劍紋絲不動,反倒是我的手被這劍刃割出了一道傷口來,血流如絲。

“封弈,你這是做什麼?”

“主上說了,如果你推脫,就把你綁回去。”

我睨他一眼,又是一聲嗤笑:“我不是說過知道了?”

“那便是推脫!”說話間,劍柄狠狠敲上後頸,我眼前一黑,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