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是這樣,他問我見到過他的兒子沒有,他的兒子跟了你們出海去,現在還不見回來。”林大
叔吐著煙說,“他還說如果見到你們,就立即通知他。”
“那麼他們呢?”阿海又問。
“或者他們已經回去了,或者他們還在這裏尋找著,這我就不清楚了。”林大叔說。
“那我們立即得趕回去啦,如果金大鱷帶‘虎頭幫’到來,金大鱷一定以為我們把阿福謀殺了,
我們有話都說不清啦。”父親說。
“他一定會不分青紅皂白地把我們抓起來。”姑姑說。
我們正說著,林大叔的老婆突然從廚房裏出來,她皺起眉頭麵露難色地說:
“要立即回去不是不成,但我現在有一個要求,得跟你們當麵講清楚:那艘日本快艇我們不能
拖回去,還有這些槍支也不能帶回去,不然的話,我們一回到岸上撞見警察,那就真是跳到海裏也
難說清啦。你們知道,我們的國家是不能私藏槍支的,私藏槍支是犯罪的,到時,我們的漁船被扣
起來,或者沒收了,我們就慘啦。我們不是不想幫你們,但是我們的確也很為難——不講你們又不
知道,我們這條船是借貸款買的呀。”
“快艇我們可以不要,但這些槍支不帶不成,萬一遇到金大鱷怎麼辦?”姑姑說。
“要是這樣的話,我們可不敢幫你們呀?”林大叔的老婆望著姑姑說。
“我老婆的話也確有道理,不如這樣,我們給一些汽油你們吧。”林大叔望了一眼父親和阿海
說。“萬一又遇到金大鱷,對我們也不好。你們都知道,金大鱷這個人有錢有勢,什麼邋遢手段都使
得出,我們可不敢得罪他呀。”
阿海想了想。“這樣也成。你們有多少汽油?回去後我們再把錢給你。”
“還有兩大罐呢。——夠你們回到家的。你們現在沒有錢,我也不想勉強你們,你們寫下一張
欠條吧。”林大叔的老婆說,說罷就跑到駕駛樓上,把滿滿兩大罐汽油提下來。見到她那樣固執,我
們也無話可說了。其實上我們也不想連累他們。阿海於是寫了一張五百元的欠條後把汽油提到快艇
上。阿海把在快艇的油缸倒滿油後,他見到還剩下半罐,就把它放在船艙裏。跟著,阿海把快艇打
著火,父親就把爺爺背出來,我和母親在旁邊扶著。這時爺爺也醒了,他還在自言自語地說著我們
聽不懂的囈語。當父親把爺爺背到漁船旁邊,阿海和姑姑在快艇上準備接他下去時,不知怎麼回事,
他忽然驚駭地睜大眼睛,吐出了一句叫我們震驚不已的話來,嚇得我們個個都魂不附體,連林大叔
也失魂落魄地跑回船裏去。隻見爺爺倉惶地說:
“我們趕快回去!回到山上去!——日本鬼子朝追過來啦!”
我們以為日本人真的駕著快艇追來了,急忙舉目驚望,當我們周圍除了海水和白雲之外,什麼
也沒有時才定下心來。可是,當爺爺就要落到快艇上時,他又忽然瞪眼叫道:“日本人朝我們開槍啦!
我們趕快向他們還擊!”說罷又嚷嚷道:“我們馬上回到山洞裏!”之後又呼喊起來,“我們退到棕櫚
樹林去!”
我們將要離開時,林大叔又給我們端不了一小袋魚幹和一大罐淡水。母親說,我們起碼還要一
天一夜的航行。得到了這些魚幹和淡水,我們都對林大叔感激不盡。
次日傍晚,我們終於一路順風把快艇停靠在我們家鄉的碼頭上,靠在兩條漁船的夾縫裏。我們
於是什麼也沒有拿就趕緊把爺爺送上岸,把他送往最近的公立醫院去。可是,當我們剛剛看見醫院
的大門時,天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一大幫警察突然如狼似虎地撲過來,用槍指住我們,把我們通通
都戴上了手銬,然後把我們押到了最長最大的那輛警車上。警車徐徐開動時,我們紛紛對坐在車頭
裏的那個領頭的警官嚷叫起來。我們說,爺爺現在已經受了重傷,如果不及時救治的話會有生命危
險的。警官聽聞了我們的嚷叫聲後就把警車停了下來,接著他望了一下躺倒在父親和姑姑膝蓋上的
爺爺,之後就命令跟在後麵那輛警車上的警察全部下車,把爺爺抬進搶救室去。我們見到爺爺終於
被抬進了搶救室,以為爺爺得救了,脫離了生命危險才鬆下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