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夢見那個黃記者那勇敢的身影,見到他在大海裏遨遊著。。。。。。有時候,我還會無端端地跑到爺爺
的墳墓裏去,坐在爺爺的墳頭上,出神地望著天邊,聆聽著大海的怒吼聲,任憑風吹雨打,久久不
願離去,即使母親來到又喊又叫,我也不願回家。
母親見到我這樣,於是又請來了村上最有名的算命先生“李半仙”。“李半仙”戴起老花眼鏡把
我的生辰八字拿過來掐指算了一番之後,就對母親說,你兒子今年犯了太歲,如果不用鬼畫符鎮住
的話,太歲就會把他的小命拿去,不是跌到海水裏淹死,就是被路上的車碾死,要不就是遭雷電劈
死。母親於是把父親到城裏挑磚擔瓦扛水泥掙到的錢給了“李半仙”,向他買了幾十張鬼畫符貼到我
的身上,貼滿了我的背脊和肚皮,害得我整個月都好似被包裹在一大堆廢紙裏。可是,一個月之後,
這些鬼畫符就不再靈驗了,我還是依然如故。我忘不了爺爺,經常一早就跑到爺爺的墳墓裏,一整
天坐在爺爺的墳頭上。
母親非常傷心,不久她又請來了村上最出名的風水大師“賽楊公”。“賽楊公”拿著羅盤在我的
屋子裏轉了一圈之後很快就作出了判斷。他說,原因肯定是出在你們這間老屋身上,因為你的屋子
前麵有一根電杆對正著大門,犯了“穿心煞”,前麵那條大路也對著屋子,犯了“反弓煞”,又有一
棟大樓也對準了你們,犯了“虎口煞”,這些煞隨時會叫你們傾家蕩產家破人亡的。母親聽後,她這
回可真的急壞了,她連忙請求“賽楊公”的解救方法。“賽楊公”便煞有介事地說,這一大堆煞即使
我是真的楊公也幫不了你們,除非你們有辦法把那條電杆移掉,把那條大路填掉,把那棟大樓掉轉
方向,把它的大門封了,把那些窗拆掉。
“可是,這條電杆卻是供電局的高壓杆呀!”母親焦急地說。
“供電局的高壓杆又怎麼樣?”“賽楊公”說,“你隻要可以拿一百萬塞到供電局局長的腰包去
就成啦。”
“我那裏有那麼多錢?”母親哭喪著臉說,“何況那條大路呢?這條大路是公路局管的。”
“城裏的公路局長是我表弟,我知道,他可不是一個貪心的人,我想你隻要給他十萬八萬就行
啦。”
母親哭了起來。“但那棟大樓呢?——那可是金大鱷那棟商品房呀!”
“你們跟金大鱷有仇,這層我就幫不到你們了。。。。。。我說過我幫不到你們,你們現在這種環境
也無法把這麼多煞除掉,除非你們搬到其他地方去,或者移民。。。。。。”“賽楊公”說罷走了,他也沒
有問我們要錢。
當天晚上,母親便叫來了黑老伯和舅舅,叫他們幫我們出出主意,想想辦法。
“賽楊公’不是提醒了你們嗎?現在你們跟金大鱷交了惡,他是絕對不會放過你們的,你們不
如搬到其他地方去罷了。如果不搬走,不要說你們在這裏無法生存下去,就是阿洋也無法安下心來
讀書呀?”黑老伯分析了情況之後說。
“其實我早就有這種打算,但我們不知到那裏去?”父親說。
“到北京去不成嗎?到阿海和雲霞他們那裏去。”黑老伯說。
“雲霞早兩天還打過電話回來說,她現在也暫時找不到工做,她們住在出租屋裏。”母親說。
“到廣西龍城去吧,我有一個親戚在一間玩具廠裏做主管呢。”舅舅說,“那裏離這裏那麼遠,
相信金大鱷也不會找到那裏去。”
“找到又怎麼樣?那裏不是他的地頭,他是不敢亂來的。”黑老伯說。
“我估計這家夥也是存心要把你們趕走!”舅舅說。
抓定主意後,我們第二天天未亮就買了一些香燭到爺爺的墳前祭拜。在往爺爺墳墓的路途中,
我們還遠遠見到金大鱷和他的老婆金銀花跪在海邊對著波濤洶湧的海麵頻頻叩拜,他們邊拜還邊死
去活來的哭泣著。他們的身後是一副染紅了的棺材,棺材旁邊插滿了五花八門的幡旗,幡旗下擺滿
了一隻隻燒豬燒雞,還有一盤盤糖果餅幹和茅台酒。整個海邊好像一個舞台那樣站滿了人,有一律
畫毒蛇和蠍子的“虎頭幫”,也有一律剃光頭的“蛇頭幫”,還有統一戴墨精眼鏡的“青龍幫”,也有
手拿電棍腰插手槍的警官警察,也有穿西裝紮領帶的政府官員,也有披著畫滿了鬼鬼怪怪衣衫的老
巫婆和廟祝公,還有戴著尖頭帽的“李半仙”和攥著羅盤的“賽楊公”。 老巫婆和廟祝公在又跳又
叫喃著咒語,“李半仙”在敲鑼打釵,“賽楊公”在羅盤上指指畫畫。路人說,金大鱷是為他的兒子
阿財招魂。。。。。。是啊,阿福的魂魄應該回來了,我於是邊走邊想道。
祭拜完爺爺後,我們立即趕回家,收拾一些衣物,拿上了舅舅給的路費趕往長途汽車站。。。。。。
唉,這一走就是十幾年了,我們以後都不想回去啦。。。。。。
2013-7-10稿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