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昨晚遇見的那個男人,他仍是一身黑色,不知什麼時候走到了她身邊。
“伏特加、酸橙汁、安格斯特拉苦酒、湯力水、冰塊,”他報著需要的材料,“看我每種用多少分量。”
她點頭,看著那雙修長的手優雅地在杯瓶之間穿梭,動作順暢,一氣嗬成。
“咖啡愛好者的馬天尼,”他瞥了一眼下麵的酒名,“用伏特加、苦艾酒、弗朗格裏哥榛子利口酒、冰塊。”
“歐內斯特·道生有詩說,‘苦艾酒讓妓女也變得多情’,這酒有輕度致幻效果,凡高、畢加索、王爾德都愛喝。”
他一邊說一邊做,姿勢從容瀟灑,他的臉離她很近,她甚至能感覺到他溫熱的呼吸一點點吹動她垂落鬢邊的發絲。
不知道為什麼,忽然有種很安心、很溫暖的感覺。
“這份工作,你要學的還很多,用心一點,你會發現很多趣味。”
她有些感激地點頭,繼續做剩下的飲料。
“等等,”他忽然叫住她,遞來一方絲帕,“把手包紮一下。”
她一愣,這才發現自己的右手食指劃破了一個小口,血絲沁出潔白的肌膚,格外顯眼。
“謝謝,”她接過絲帕,有些不好意思,“可能是剛才開瓶時弄的,太忙了。”
“總是忍氣吞聲也不行,若是別人給了你一個耳光,你至少也該回她一掌。”他望著她,不像是在開玩笑。
她搖頭苦笑,“我不想失去這個工作,我需要錢。”衝動過一次,也就夠了。
“你要錢?”他嘲弄地一笑,“然後花幾千鎊或者幾萬人民幣去買一個土星打火機或者一個香奈兒手袋?”
他的臉上有淡淡的輕蔑,這表情刺痛了她的眼。
“如果你不了解一個人,請不要隨便評判她。”她的俏顏因為生氣而漲得通紅,眼角微揚的明眸,開始閃著冷光。
她生氣的樣子,還真是該死地好看。
他抱肩一笑,“是誰說要忍氣吞聲的?這麼快就沉不住氣了?我看,你還是放棄這份工作吧,直接去找老板,或許他不會錯過你這張嬌媚的臉。”
“你……”她氣結,心想他果然聽見了那晚自己和顧言諾的談話。
“請你給我離開,我要工作了!”她動怒,絲毫不在意自己過河拆橋。
“你瘋了嗎?”格瑞絲驚訝的尖叫聲從他身後傳來,“你怎麼這麼對老板說話?”
老板,她在說誰?
冷歡一下愣在原地,像被雷劈到一樣,目瞪口呆地看著眼前這個男人。
“我想你一定很遺憾,我不是刀疤臉,也不是糟老頭。”他笑得風輕雲淡,但眼裏卻是滿滿的促狹與嘲弄。
很好!她的運氣好得應該去買一張樂透!冷歡望著他,幾乎要握碎手中的杯子,心中有股強烈的衝動,想把杯中的百利甜酒潑他個滿臉。
她深呼吸,再深呼吸,然後換上一個甜得膩人的笑容,狠狠地在他臂上擰了一記,“討厭啦,工作的時候不是不應該打情罵俏嗎?你再想我,也不要這樣啊!”
她豁出去了,要麼就立刻被炒,要麼就大搖大擺地留下,誰怕誰?她冷歡是這麼好惹的人嗎?
然後她看見,格瑞絲的嘴巴張得可以塞下一個威士忌酒瓶。
男人卻還是麵無表情,隻是緊緊地盯著她,眼裏卻漸漸釀起風暴。
他忽然一笑,目光深沉,“要我走,總得給點安慰吧。”
在她踟躕間,他欺身向前,在她唇上烙下輕淺卻霸道的一吻。
她竟一下反應不過來,說不清是因為震驚還是陌生的無助感,等到回神,他卻已消失在眼前。
隻剩格瑞絲站在一旁又驚訝又嫉妒地看著她。
冷歡站在洗臉池前把手上的絲帕解了下來。
深咖的顏色,光滑柔軟,握在手裏像掬著流動的水一樣。她這才看清絲帕右下角那個淺淺的名貴logo,難怪質地這麼好,那個奢侈的騷包男人,居然就這麼扔給她包紮手指頭。
她歎口氣,決定把它洗幹淨,絕對不能這麼暴殄天物。
她無意中抬頭,看見鏡中自己的臉,忽然想起他說的話—我看,你還是放棄這份工作吧,直接去找老板,或許他不會錯過你這張嬌媚的臉。
臉上忽然染上了一層紅暈,她微驚,慌亂地低下頭,專心對付手中的絲帕,唇上卻傳來溫熱的錯覺。她呼吸一窒,平穩了許久的心跳突然開始急促起來。
她在躲他。
他看著那個每回見到他走過就蹲下去假裝在冰箱上摸索的人,有些忍俊不禁。
冷歡低著頭,心裏不停地詛咒。
他不是老板嗎?是辦公室沒位置,還是VIP房沒地方待了?非得在外場晃來晃去,跟個看場打手似的。他那雙眼睛還老是有意無意地瞟過來,搞得她心慌意亂。
她承認,那個吻讓她現在一看到他就覺得渾身不自在,雖然她成功地留下了,但這境況簡直讓她心裏堵得想放聲尖叫,果然是自作孽不可活,連內急都忍得那麼辛苦。
她歎了口氣,放棄與自己的生理作戰,硬著頭皮急急地往洗手間奔去。
一出來,寬闊的胸膛擋在麵前,入眼是熟悉的黑色。
“借過。”她咬牙道,就知道這男人不會放過她。
他不說話,隻是笑著看著她。
他的笑容讓她極度不爽,於是閃向一邊,準備硬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