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畏罪自殺(1)(1 / 2)

翌日,應天府衙。

寬大明亮的大堂裏,“正大光明”的牌匾掛在最中間,暗紋雕刻,翠玉鑲嵌,在暗紅木框的映襯下,幾個鎏金大字閃閃發亮,非常紮眼。兩排身著深紅裝束的衙役分居左右,手執長杖,頗有幾分威嚴。

準許旁聽的村民隻能站在大堂的最後,幾乎就要站到外麵去了,即便如此,村民們仍是危襟而立,統一站直,頭低到最低,連大氣都不敢出。

隻除了一個人。

樓夕顏眼光掠過雙手環胸,背靠著門框跨坐在門檻上的那抹孤影,桀驁的姿態與府衙大堂格格不入。破帽子遮去了他大半張臉,雖然看不到他的表情,樓夕顏也能猜到,他此時必定一臉的怒意。

想到這裏,樓夕顏沒來由地覺得心情愉悅。

他心情愉快,有人卻是怒意橫生。

午時是中午十二點沒錯吧?這些白癡昨晚上一夜不睡,不知道在折騰什麼。今天一早,天才蒙蒙亮,就把她架到應天府門前,迎著太陽傻傻地等到現在。卓晴身上的衣服又粗又厚,背後早就被汗水打濕了,帽子蓋得她透不過氣來,額頭上、臉上早就大汗淋漓,瞪著案桌前一身清爽的樓夕顏,煩躁到了極點。

今天的樓夕顏和昨晚很不一樣,頭戴紫金白玉束冠,身著暗紅鎏金長袍,前襟上繡著一隻半伏半臥的金麒麟,雙目炯炯,蓄勢待發,純黑的錦綢腰帶上懸掛著翠玉環佩。臉上依舊是不變的朗朗淺笑,卻也沒人敢在他麵前造次。

“下官拜見樓相。”刑部侍郎吳誌剛半跪下身子,心下惴惴不安。吏部、刑部雖然都由樓相監管,但是平日裏,複核刑案都是由刑獄司大人管職,絕對不可能在府衙裏見到樓相,他一個四品小官,怎能不惶恐!

樓夕顏在旁邊的椅榻上坐下,微微揚手,淡笑回道:“免禮。”

吳誌剛緩緩站直身子,卻怎麼也不敢坐下,樓相在此,他怎麼敢坐主位,他站在案桌旁,恭敬地問道:“樓相今日來,是……”

樓夕顏一派輕鬆地笑道:“牛家莊兩百村民聯名上書,為林博康偷換軍糧一案喊冤,你怎麼看?”

樓夕顏問得隨意,吳誌剛卻是臉色一白,雙手抱拳,趕緊回道:“樓相明鑒,此案人證物證俱在,林博康自己已經認罪了,絕無冤案!”

“絕無冤案?”樓夕顏看向大堂旁的婦人,問道,“林氏,你可有話說?”

卓晴稍稍抬眼看去,隻見一個五十開外的婦人已經跪倒在地,聲音雖然有些發抖,但卻回得十分響亮,“回丞相大人,民婦本月十八日也就是府衙給我夫君定罪的第三天去探望過夫君,夫君說他沒有偷換軍糧,他是被冤枉的!”

婦人話音未落,吳誌剛已經按捺不住,急道:“荒謬!白紙黑字,有他親自畫押的認罪書,豈容他說冤枉就冤枉!師爺,快拿卷宗過來給樓相過目!”

“是是是。”一直怯怯地站在一旁的男子立刻衝向後堂,不一會兒,手裏捧著一疊東西跑了出來。

吳誌剛趕緊接過卷宗,恭敬地雙手遞上,“樓相,這是本案的卷宗,人證物證俱在,不容他抵賴!”

卓晴半倚著門廊,一雙明眸斜睨著樓夕顏,等著看他的反應。他把林博康的老婆都找來了,一定早就看過案卷了,隻一晚上的時間,他還做了什麼?這個男人年紀輕輕便位極人臣,不會沒有原因。

果然,樓夕顏並沒有接下卷宗,而是一副很傷腦筋的樣子,歎道:“你們一個一口咬定絕無冤案,一個口口聲聲喊冤,既然如此,就把犯人帶上來,本相要親自詢問。”

吳誌剛一怔,卻也不敢說什麼,對著旁邊的兩名衙役低聲說道:“你們兩個,快去把犯人林博康帶上堂來。”

“是。”衙役領命而去。

誰知這一去就是半個小時,卓晴隱隱覺得事情有些不妙,樓夕顏倒是麵色如常,不見煩躁,一隻手在座椅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著。隻是苦了站在他身側的吳誌剛,額頭上已經滲出一層薄汗,但是站在樓相身邊,他一動也不敢動。

好不容易,離去的兩名衙役回來了,吳誌剛低罵道:“怎麼去這麼久?”看他們身後空無一人,急道:“人呢?”

兩人皆是低喘不已,一人慌張回道:“回稟大人,林博康他……他今天一早畏罪自殺了!”

畏罪自殺?!卓晴暗暗留意吳誌剛的神情,他聽到消息之後,差點站不穩,臉色由白轉青,看樣子也被嚇得不輕,應該不是裝出來的。樓夕顏不發一言,眉頭輕蹙,或許他也沒有想到人居然死了!

難道真的是自殺,卓晴潛意識地否定,因為太巧合了,時間控製得剛剛好!

“恩公死了?”圍在外麵的村民瞪大了眼睛,都不敢相信,想要擁進去,但是樓相在場,又不敢造次,隻能幹著急。

“夫君!”林夫人一聽立刻癱倒在地,低泣不已,像是想到了什麼,她忽然爬起來,指著吳誌剛哭喊道,“我夫君是冤枉的,他不可能自殺的,是你們,一定是你們殺了我夫君!”林夫人瘋狂地撲向吳誌剛,被兩側的衙役用長杖攔住,嘴上卻還不依不饒地叫罵著。